在很多人的传统印象中,一提到陶渊明自然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隐士形象,这其实是一种典型的刻板印象,田园不是他的全部,陶渊明是复杂饱满多元的,历史人物分析更应该结合其出生,生平,和时代背景。通过品读《汉魏六朝诗选》,更加客观真实地走进五柳先生的世界。
我认为陶渊明算不上完全的隐士,或者说他还有所牵挂,这份牵挂也许就是江山社稷,也许就是大济苍生。是他早年“感物愿及时”的人生志向,是他“盛时难再”的遗憾。陶渊明一生三出三隐,这或许就表明了他不是一个真正拿得起放的下的人。
不论是归隐田园、发现田园诗之美还是寄酒为怀、挥兹一觞,表面上仿佛在标榜我是一个特立独行,不染世俗的高洁隐士,但在我看来有越描越黑之嫌。了解完陶的生平之后就能发现这其实是理想与现实冲撞过后而不得的产物。
你读《时运》并序这首诗,表面上表现田园美景的恬静:诗人畅快投身美好的自然里,面对“邈邈瑕景”不由得“陶然自乐”,春光明媚诗人的心也随之瑕往。但在这场暮春游玩中,诗人心中无法排遺的孤寂伤愁却很诚实的留下了蛛丝马迹。
正如诗序所言:“偶影独游,欣慨交心”,一个“独”,一个“欣慨”诗人的失意窥探一斑,景是乐的,情却是欣慨交织的。
和煦阳光,春服既成,此当喜洋洋者矣,但诗人却没有 ,这首诗作于晋安帝元兴三年春,大概是诗人四十岁之际,这正是诗人弃官闲居之时,但他仍心系政治,关心天下,他的田园诗并非都是闲适自得的,这其中包含很多意味深长的情绪。
陶渊明矛盾的内心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他看似旷达飘逸而又时常苦闷不堪。《九日闲居》作于重阳佳节菊花盛开之时,对陶渊明这个酒鬼来说肯定是要饮菊花酒助兴,但是作诗人却说“秋菊盈园,而持醪靡由”,菊花开得满园都是,可是我却没有酒喝!可见晚年的陶渊明生活也十分清苦。
露凄 、暄风、气澈、燕无遗影、雁有余声、寥寥几个意象,就展示了风霜高洁的秋之佳景。面对这么好的景色,想到自己却没有酒,顿时又很委屈:“酒能祛百虑”,“尘爵耻虚壘” ,酒是世界上保百病的神药!酒杯不用来喝酒,它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好一顿叫嚣,秋菊独自美丽,都被诗人说成徒自荣,酒鬼,酒鬼。
其实没酒诗人愁,有酒他还愁。在王瑶先生的《文人与酒》中对这一点也做过具体论述。
《陶渊明集序》云:“有疑陶渊明诗偏偏有酒。吾观其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焉。”
有酒时陶老又说什么呢,《杂诗》言:“理也可奈何,且为陶一觞”,可见酒并不是包治百病的神药,其中包含的更多是无奈、苦闷、借酒消愁的自我麻痹。
陶渊明不是一个绝对超然物外无欲无求的隐逸者。他有被克制的雄心抱负,有“感物愿及时”的心愿,也曾“志彼不舍”。晋安帝元兴三年,这一年,时局再次发生了变化,于是陶渊明又一次尝试踏入仕途,投奔刘裕麾下作参军一职。滚烫的理想,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那些曾今的热枕又被唤醒,蠢蠢欲动。
诗人为了聊表决心写下了《荣木》。
感叹自己马齿徒增,但也曾经“志彼不舍,安此日富”。曾今的我也是志向远大,而如今只安于酣饮,自愧,自愧。
最后似乎痛定思痛,孔子圣贤留下的教导我不敢抛弃。
“脂我名车,策我名骥。千里虽遥,熟敢不至”。
此首诗算是入仕前的自我勉励。
《荣木》和《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作》作于同一年,而且写作背景事件基本相同 ,前者是出任刘裕镇军府参军前写的,后者是赴任途中所作。
结果如何呢?我们都知道,这位国家一级退堂鼓选手最后还是稳稳的打起了退堂鼓,还把丑话说在前面:吾将“终返班生庐”。
陶渊明这一生被后人评价多么志趣淡雅,飘逸自由,欣然隐逸恐怕就有多少苦闷消极、借酒浇愁,当然这都归根于他理想的不得。因此陶渊明是复杂的。
陶渊明的.一生不受拘束,蔑视权贵,潇洒自由,但是我很难说他是快乐的 。他的人生终究还是矛盾的一生。他想匡扶正义,拯救苍生但同时他太理想太干净,世俗的污垢不想沾染半分。
这种自相矛盾,仅仅在略读他几首诗歌之后就窥探一二。
他的一生如果比作一首歌的话 ,这应该是一曲“理想主义的挽歌”,就像这首诗的序中最后两句自嘲般:总角角闻道,白首无成。”,他终究泯没在这首挽歌之中。文章憎命达,陶渊明的人生境遇为他文学事业提供了大量素材和灵感,他是伟大的诗人伟大的辞赋家。但在政治抱负上,无疑他是一个失败者。
他太过理想,神物象牙塔不是人间的产物,而桃花源也终究是一场美丽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