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父亲给孩子写信是件很平常的事,但你见过一个父亲画信吗?在70年代,就有这样一位父亲,给自己的女儿画了六十一封信。这位父亲叫丁午,这本书信集叫作《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
为什么这本书起这么个名字呢?因为这里面几乎每封信的开头都是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在这书里,每一封信都是丁午亲手画的。因为女儿才八岁,识字不多,所以父亲便配上自己的画的图画。
丁午画得特别棒,寥寥几笔,神韵皆出,因为他本人就是一位漫画家,《机器猫》和《樱桃小丸子》就是由他介绍引进中国,成为几代孩子们的童年好朋友。而我小时候,还看过他创作的动画片《熊猫百货商店》呢。
在这书里,漫画家丁午写下了自己下放农干三年的生活和对女儿的思念每一封信都是丁午的真情流露。这本书虽然语言简朴,但处处都能体会到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宠爱和期望。
在下放的日子里,丁午要过得很辛苦,但在信中,为了不让女儿担心,将生活变得有趣和诗意。让我觉得尤其感动的是,小艾寄了一张自己的照片给爸爸,丁午看了一遍又一遍。晚上,熄灯了,他就点起火柴看。他举着一根小小的火柴,在黑暗中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自己孩子的照片,嘴边带着微笑,眼角却挂着一滴泪珠。
想想我们自己的父母,虽然没像前面这位父亲一样向我们表达过,但也是将他们的爱浸入到了生活中。在你失败受挫时,他们会鼓励你;你伤心难过之时,他们会安慰你;而作为孩子,我不仅不感激,有时还会嫌他们唠叨,对他们吵吵闹闹。这样想想,是多么不应该吧。
丁午的父爱是一幅幅画,我们的父母虽然画不出那样的画,但天下父母的爱都是一样的,值得我们珍惜。
在我八岁生日时,爸爸送我一本书,《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如今,它是我的最爱。
这是一本十分很特别的书。是漫画家丁午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干校”劳动期间写给八岁女儿小艾的信。因为小艾只有八岁,认不了多少字,聪明的丁午就把信的内容画出来。书中六十一封信半是文字半是画,就像今天的绘本。这样的书不仅我没见过,就连爸爸也没见过。
爸爸送书给我时,我也认不了多少字,加上书里的字都是手写体,我根本看不懂。于是爸爸就一页一页念给我听,边念边解释。
书中的内容十分有趣,放牛、喂猪、钓鱼、捉青蛙、演节目、做木匠。爸爸来自农村,所有这些事他都经历过,因此讲得绘声绘色,我听得入了迷。
我之所以珍爱这本书,最主要是因为爸爸带给我的那种特别的读书感受。
爸爸总在他心情很好的周末或夜晚,半躺在沙发上给我念这本书。我呢,像小猫一样钻进他的怀里。他一手拿书,一手搂着我,用他厚重的声音慢慢地念起来。有时候,爸爸会插一段他小时候亲历的小笑话,听得我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有时我们会完全沉浸到丁午和小艾的情感中去。爸爸的声音会哽咽住,我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爸爸念书时,我的脸上时不时会拂过一阵热热的鼻息,耳朵也会听到从爸爸胸腔里发出的嗡嗡声。每当念到“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时,爸爸搂着我的手会微微用一点力。这时的我,心是暖暖的,整个人仿佛融化在爸爸的身体里。
这是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
现在,我已经熟悉书中的所有细节,也认得书中的每一个字。可是,我仍然喜欢依偎在爸爸的怀里,听他一遍遍地念,一遍遍地讲。
自从有了这本书,我和爸爸就多了一些默契。每天放学后,我会在回家的路上接到爸爸的电话,听我报告当天发生的新鲜事。如果爸爸工作太忙,没能及时给我电话,我就会在下班前打他电话,问他回不回家吃晚饭。
记得去年暑假和妈妈一起回老家看外婆,爸爸有工作不能同行。临行前,我将这本《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放在爸爸的案头,让它陪伴爸爸。爸爸呢,总在日暮时分打来电话,而且开头一定是那句——“安安,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我听了,心里特别的温暖。
幸福也许是对比出来的。我常想,小艾那个年代,没有手机也没有互联网,半个多月才能收到一次信,一年难得有一次机会团聚。而我每天有爸爸妈妈陪伴,偶尔分开,也可以打电话、聊微信、发照片。那怕没有零食、没有玩具、没有图书,没有朋友,我也是幸福的。因为,毕竟还有爸爸搂着我讲故事。
《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一本不太厚也不太大的书。全书375页,不过3万字,穿插于字里行间的.,是大量的画作。
这其实是一个父亲写给女儿的书信集,信中之所以配有许多的画,是因为,当父亲开始给女儿写信的时候,女儿只有八岁,她不能识得足够多的文字,但是,她可以看懂更为直白的画。
是的,这位父亲是一名画家,他的名字叫丁午。或许,这个名字我们听起来比较陌生,但是,我们一定熟悉《机器猫》《樱桃小丸子》,首度引进这些日本动漫的就是这位丁午先生,“机器猫”的名字正源自他的笔下。
1952年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后,丁午一直担任《中国青年报》的美编。1969年,他随同报社人员下放河南黄湖“五七”干校,八岁的女儿小艾留在了北京。独处黄湖的日子里,他是那样地思念女儿,于是不断地给她写信,这些信的开头几乎都是一个模式:“亲爱的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于是这句话的主体成为了这本书的名字。
从1969年5月到1972年8月,长达三年多的时间里,父亲给女儿写了很多很多的信,留存下来的61封,结集出版。
在家信里,他用画的形式告知女儿,他在干校做砖、当木匠、养猪、割麦子、吃蛇蛋、游泳、生病;他用画的形式告知女儿,什么是菱角,什么是莲蓬,什么是田螺;他同样用画的形式告知女儿,怎样抓青蛙,怎样挖鱼塘,怎样割麦,怎样插秧。在女儿十岁生日那天,他画了一组画,描述女儿的成长经历;当他生病的时候,他把同事们照顾自己、看望自己的画面展现给女儿,教育她要做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他把自己克服困难的画面展现给女儿,教育女儿要做一个勇敢的人。
“小艾,你看见过小毛驴吗?你知道它爱吃什么东西?它最爱吃爸爸的画。就像小艾吃山楂片一样。小毛驴把爸爸贴在墙上的画都给吃了。”
“远处看见一颗树,树上有好多树叶,可是冬天树上应该没有树叶呀!这是怎么回事?走近一瞧,树叶都飞了,原来树上不是树叶,是一大群小鸟,人走过来,它们就飞了!”
......
妙趣横生,真挚动人,每一封画出来的书信里,都藏着浓得化不开的父爱。
充斥丁先生家书的,是灿烂的笑脸,是随处可见的“你说好玩吗?”的字样。我们在阅读中常常会忍俊不禁,我们甚至试图还原一份诗意化、趣味化的干校生活。但是,随着阅读的深入,泪水终于溢出我的眼眶。
不可逆转的无奈,长相思的苦楚,化成苦中作乐的文字与图画。时过四十余年后,作为成年人的我们可以读懂这位父亲藏在笑脸后的痛,读懂他点缀在字里行间的淡淡忧伤。
当我们让时光倒移,当我们把目光聚焦到丁先生的黄湖岁月,我不禁忆起另外一本书:《叶圣陶叶至善干校家书》。
无独有偶,同样在黄湖与北京两地,叶圣陶父子也用书信进行了长达三年的交流。的确如此,作为丁午的同事,叶圣陶之子叶圣善也下放黄湖干校。
在这对成年父子的家信里,我们读到了更为真实的黄湖岁月:住在真正的牛棚里,被牛粪打湿弄脏的衣服来不及洗也来不及干,就又穿上开始劳动。农忙的时候一天只能睡上三四个小时……
对一个长期拿笔的知识分子来说,这是彻头彻尾的高强度劳动。
“明天有许多叔叔阿姨要回北京,可是爸爸还不能走,爸爸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爸爸还要给鸭子住的房子做两个门……”在其中的一封信中,丁午对女儿说。
对一个恋家的父亲,这是十足的心灵磨砺。
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当时的他只希望给远方的女儿以快乐。
看不到会的残酷,看不到劳动环境的恶劣,即便是高烧七天的日子,丁午都会给女儿画一幅痊愈后壮实的模样。
“阅读这些信件曾给一直生活在城市的我带来了无限的乐趣和遐思。”今天,已经年过五旬的小艾说。这个被爱拥抱的女孩,她为那个年代抹上了一缕亮色。
丁午的一生画过许多的画,可是在他心里,最珍贵的依然是当年画给女儿的画。遗憾的是,直到临终前,他都没有找到这些画。然而,意外却发生在家人为他清理遗物的时候,这些画突然呈现于眼前。
遗作往往潜伏着巨大的能量。不是吗?公元前154年,西汉王朝意外地在墙缝里发现了一批竹简,这便是影响了中国文化数千年的《尚书》。二次大战后,一位德国父亲收到故去女儿的一批日记手稿,这便是让世界荡起涟漪的《安妮日记》。
诚然,丁午家书没有《尚书》中的深邃和奥妙,也没有《安妮日记》里的旷世灾难与恐怖。但是,用独特的角度再现中国的“五七”干校,《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让你在苦痛中咀嚼温暖,在悲伤中品味甘甜。特殊的历史环境与特别的表达方式,赋予了它的独一无二。纵然冰心、沈从文、费孝通等数不清的文化巨匠都留下过干校家书,但是,唯有父亲丁午,他把一份家国忧伤隐藏在温馨与风趣的亲情背后,让我们在微笑中泪湿衣衫,更显弥足珍贵。
《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却因为落笔之初,作者就抱着一颗童心与爱心,以至成书的时候,可以和读者一起,把岁月的酸楚一点点地揉碎、消融,呈现出一派阳光灿烂。
在这篇读后感的结尾,我需要交待一下那个幸福的小艾。她后来东渡东瀛,又横跨太平洋,在父亲给她的书信集中,收录了她的一篇文章《我特别特别地想你》,在文章的结尾,她说:
“也许幼年去火车站给父亲送行时,我就应该得到这个教训:我的眼泪并没有留住父亲。去年父亲病重时,我们的泪水还是没有能把他留住。如今,已经不需要给他写信了,但我仍旧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地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