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的证据》是一篇有关故乡的散文,但是它跟一般的乡思作品有明显的不同,刘亮程没有过多地去抒情,相反,这是一篇情感深藏不露、多少显得克制、理智的作品。如果说许多乡思作品是在反复吟咏人与故乡的依恋之情的话,那么《今生今世的证据》则越过这种感情去进一步追问这种感情何以会产生,人与故乡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故乡对一个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人在家乡,人离开家乡,家乡成为故乡,这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变化深藏其中?
作品从一个人的迁徙开始。当人拥有的时候,并不觉得一样东西的珍贵,而且,在日常生活中,东西是否珍贵,人们主要是从实用的角度考虑它的。所以,文章说:“我走的时候,我还不懂得怜惜曾经拥有的事物”,因为“它没有用处了”。其实,故乡,人出生、成长、生活与劳作的地方,不管它今后是否有用,也不管人是不是永远与它相伴,它都是有意义的,因为它烙上了人的印记,是人生活的物化,用作品里的`话说“这些都是我今生今世证据啊”。之所以有人不明白,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曾经的生活有一天,会需要证明”。人的生活需要物来证明,物又因为人才具有意义,这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人为什么喜欢怀旧?因为人是有时间感的动物,他知道生命的流逝与时间的无情,知道什么叫历史。曾经经历的物之所以常常是人怀念的对象,说穿了,怀念的并不是物本身,而是怀念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生命,自己过去的时间与历史的意义和价值。这其中,故乡显然具有特别的份量。否定了或忽视了这曾经之物,必然意味着对自己生命的怀疑:“在它们中间悄无声息度过童年、少年、青年时光的我,他的快乐、孤独、无人感知的惊恐与激动……对于今天的生活,它们是否变得毫无意义,”而从客观的情形来看,当家园废失,“所有回家的脚步都已踏踏实实地迈上了虚无之途”。
刘亮程是一位题材与风格都很独特的散文作家,他的大量作品通过对西北农村的细腻抒写,体现了一种难得的对乡村、对底层民众的人文关怀,对乡村日常生活意义的发掘,以及对现代化进程中传统与现代两种文明之间冲突的反思。
《今生今世的证据》是选自高中语文苏教版教材中的一篇课文,这篇课文安排在以“月是故乡明”为主题的单元。我们可以看出编者的意图是通过学习本单元相关的课文,让学生学习并体悟这些思乡诗。但是细读这篇文章,我觉得它并不单单是思乡这一主题那么简单,下面我就这篇文章的主题和其中所蕴含的哲理做一些个人的思考。
先从题目入手,“今生今世的证据”可以理解为“‘我’的一生的证据”,人的一生需要证据吗?需要什么样的证据?找寻今生今世的证据是为了要证明什么呢?只是证明“我”的存在,证明“我”在此地生活过吗?从文本中,我们知道,作者离开了家乡已经很多年了,家乡已经成了故乡,曾经是我的村庄现在已成别人的村庄。作才出生在这个村庄,生长在这个村庄,这里是他认识世界,认识外物的开始,这里是他人生的起步。他走的时候,他不知道、不懂得这里的一切都将是他人生的证据,他不知道曾经的生活,有一天会需要证据。
前两段运用的很多物象:院墙、树、圈棚和炉灶、草、土墙、房子、门洞和窗口、烟道和锅头、破瓦片、留下划痕、朽在墙中的木和铁钉。通过这些物象来描绘自已的故乡,描绘他所生活过的,但现在已不是自己的村庄的故乡。在这种细致的描绘中,我们可以体会到作者那种对故乡有思念和依恋之情;通过“我不懂得”,“我不知道”,我们还可以看出,作者是一种无比悔恨的心情,他后悔自己当初不懂得怜惜曾经拥有的事物,他后悔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向那些熟悉的东西去告别。当他意识到这些之时,曾经的一切都已不存在。从这里我们得出,本文的其中一个主题是对家乡的思念和依恋。
第四段作者连续用了“我真的……”这样五个反问句,是对过去生活的怀疑,更是对以往生活的回忆。他不敢相信,时光就这样流逝,他不敢相信过去的时间把一切的痕迹都抹平了。第六段作者又用了这样一个反问“这一切,难道不是一场一场的梦”,更加突出了作者转瞬即逝的时间和生活的感悟。从这里,我们也可以说本文还有对时间感悟和对人生的思考这样一个主题。
人生也许真的需要证据,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的生存价值,证明自己的人生的历史。文中有这样一句话,很值得深思,“那时我就知道一个土坑漫长等待的是什么”,土坑等待的就是一个证明,证明它的价值,寻找它的过去,他怎么变成了一个土坑,能证明土坑的只有土墙,因为土墙使其成为坑。那么证明人生的证据又该是什么呢?也许就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吧,但是伴随着生活的一切都将会消失,人生的童年、少年、青年时光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人生的历史过去对现在的生活将有什么样的意义呢,它们会不会是毫无意义呢。作者在倒数第二段的结尾抛给了读者这样一个问题,给我们留下很多思考,促使我们去对自我的人生、自我的生命进行思考。其实本文也是作者对人生对生命的一种感悟。
文中还有这样两句值得深思,“个人内心的生存谁又能见证,“当家园废失,我知道所有回家的脚步都已踏踏实实地迈上了虚无之途”,这两句也是本文的文眼所在,也是对本文的总结。家乡是一个人的生命的印迹,家乡中的物在变化,家乡中的事也在变化,不变的是我们的经历,存在于我们心中物和事。在时间的流逝中,家乡发生了变化,生活发生了变化,如果人的心也随之把过去的一切都遗忘,那就真正地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精神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