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呼啸着,雪花仿佛经过仙女的撒播,徐徐下降。白似玉。微风一吹,玉屑似的雪末便似烟似雾。雪花有的落在大树上,像给大树披上雪白的外衣;有的落在房顶上,像给房顶涂上一层白色的颜料:还有的落在大地上,大地像铺上了一块白色松软的天地毯。
人踩在上面软绵绵的,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响声好似一支催人奋进的乐章,激发人们努力向前。雪花的形状也各不相同,有的像朵棉球、有的像亮晶晶的银花、还有的像傲霜的冬梅。大地上的一切景物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秀丽清晰。
雪花虽没有秋菊那样艳丽,冬梅那样冷浚但,雪花从空中落下来,美化了城市,洁白了大地。春天,雪花为了不让麦苗干枯,又悄悄地融化,回到了土壤中去,变成冰雪来滋润麦苗,把自己的一切全部献给了大地!
冬天是一个性格乖戾的少年,时而温顺伶俐,时而搞些恶作剧。他高兴时,阳光普照,和风习习。他不高兴时,乌云蔽日,雨雪交加。
当冬天抑制一切时,深埋着的春天的生机一片寂默,只等着旧持续沉重的阻碍褪去.冰消雪化之后,顷刻间现出银光闪烁的王国.在毁灭一切的冬天的巨浪之下,蛰伏着的是宝贵的百花吐艳的潜力.
冬天是一种闻了就感到寒冷的味道,这种味道就像这个季节一样安静清凉,如同三伏天把头探入冰箱中的那种感受,带着淡淡冰雪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多吸几口。冬天的味道似乎最容易忘掉,就像冬日里回到家中就忘记屋外的寒冷一样快……
冬天是一个荒凉的季节,树叶开始抖落自己身上的灰尘,可是同时也抖落了自己,但它们从来没有一点点怨言,虽然风很冷,雨很凉,但它们却飘飘洒洒,纷纷扬扬的带着感恩的心从树上走下。它们明白,生命的美是静的也是动的,它们知道冬天来了,春天就不远了,明天依然是美丽的。
老舍
对于一个在北平住惯的人,像我,冬天要是不刮风,便觉得是奇迹;济南的冬天是没有风声的。对於一个刚由伦敦回来的人,像我,冬天要能看得见日光,便觉得是怪事;济南的冬天是响晴的。自然,在热带的地方,日光是永远那麼毒,响亮的天气,反有点叫人害怕。可是,在北中国的冬天,而能有温晴的天气,济南真得算个宝地。
设若单单是有阳光,那也算不了出奇。请闭上眼睛想:一个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晒粞艄猓暖和安适地睡簦只等春风来把它们唤醒,这是不是个理想的'境界?小山整把济南围了个圈儿,只有北边缺舻憧诙。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别可爱,好像是把济南放在一个小摇篮裏,它们安静不动地低声地说:「你们放心吧,这儿准保暖和。」真的,济南的人们在冬天是面上含笑的。他们一看那些小山,心中便觉得有了袈洌有了依靠。他们由天上看到山上,便不知不觉地想起:「明天也许就是春天了吧?这样的温暖,今天夜裏山草也许就绿起来了吧?」就是这点幻想不能一时实现,他们也并不艏保因为这样慈善的冬天,干啥还希望别的呢!
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看吧,山上的矮松越发的青黑,树尖上顶粢击俣白花,好像日本看护妇。山尖全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簦徽庋,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看艨殆簦这件花衣好像被风儿吹动,叫你希望看见一点更美的山的肌肤。等到快日落的时候,微黄的阳光斜射在山腰上,那点薄雪好像忽然害了羞,微微露出点粉色。就是下小雪吧,济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气!
古老的济南,城内那麼狭窄,城外又那麼宽敞,山坡上一些小村庄,小村庄的房顶上点点雪,对,这是张小水墨画,也许是唐代的名手画的吧。
那水呢,不但不结冰,倒反在绿萍上冒舻闳绕,水藻真绿,把终年储蓄的绿色全拿出来了。天儿越晴,水藻越绿,就凭这些绿的精神,水也不忍得冻上,况且那些长枝的垂柳还要在水裏照个影儿呢!看吧,由澄清的河水慢慢往上看吧,空中,半空中,天上,自上而下全是那麼清亮,那麼蓝汪汪的,整个的是块空灵的蓝水晶。这块水晶裏,包艉煳荻ィ黄草山,像地毯上的小团花的小灰色树影;这就是冬天的济南。
郁达夫
凡在北国过过冬天的人,总都道围炉煮茗,或吃煊羊肉,剥花生米,饮白干的滋味。而有地炉,暖炕等设备的人家,不管它门外面是雪深几尺,或风大若雷,而躲在屋里过活的两三个月的生活,却是一年之中最有劲的一段蛰居异境;老年人不必说,就是顶喜欢活动的小孩子们,总也是个个在怀恋的,因为当这中间,有的萝卜,雅儿梨等水果的闲食,还有大年夜,正月初一元宵等热闹的节期。
但在江南,可又不同;冬至过后,大江以南的树叶,也不至于脱尽。寒风——西北风——间或吹来,至多也不过冷了一日两日。到得灰云扫尽,落叶满街,晨霜白得象黑女脸上的脂粉似的清早,太阳一上屋檐,鸟雀便又在吱叫,泥地里便又放出水蒸气来,老翁小孩就又可以上门前的隙地里去坐着曝背谈天,营屋外的生涯了;这一种江南的冬景,岂不也可爱得很么?
我生长江南,儿时所受的江南冬日的印象,铭刻特深;虽则渐入中年,又爱上了晚秋,以为秋天正是读读书,写写字的人的最惠节季,但对于江南的冬景,总觉得是可以抵得过北方夏夜的一种特殊情调,说得摩登些,便是一种明朗的情调。
我也曾到过闽粤,在那里过冬天,和暖原极和暖,有时候到了阴历的年边,说不定还不得不拿出纱衫来着;走过野人的篱落,更还看得见许多杂七杂八的秋花!一番阵雨雷鸣过后,凉冷一点;至多也只好换上一件夹衣,在闽粤之间,皮袍棉袄是绝对用不着的;这一种极南的气候异状,并不是我所说的江南的冬景,只能叫它作南国的长春,是春或秋的延长。
江南的地质丰腴而润泽,所以含得住热气,养得住植物;因而长江一带,芦花可以到冬至而不败,红时也有时候会保持得三个月以上的生命。像钱塘江两岸的乌桕树,则红叶落后,还有雪白的桕子着在枝头,一点—丛,用照相机照将出来,可以乱梅花之真。草色顶多成了赭色,根边总带点绿意,非但野火烧不尽,就是寒风也吹不倒的。若遇到风和日暖的午后,
你一个人肯上冬郊去走走,则青天碧落之下,你不但感不到岁时的肃杀,并且还可以饱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含蓄在那里的生气; 若是冬天来了,春天也总马上会来 的诗人的名句,只有在江南的山野里,最容易体会得出。
说起了寒郊的散步,实在是江南的冬日,所给与江南居住者的一种特异的恩惠;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生长的人,是终他的一生,也决不会有享受这一种清福的机会的。我不知道德国的冬天,比起我们江浙来如何,但从许多作家的喜欢以Spaziergang一字来做他们的创造题目的一点看来,大约是德国南部地方,四季的变迁,总也和我们的江南差仿不多。譬如说十九世纪的那位乡土诗人洛在格(PeterRosegger1843—1918)罢,他用这一个 散步 做题目的文章尤其写得多,而所写的情形,却又是大半可以拿到中国江浙的山区地方来适用的。
江南河港交流,且又地滨大海,湖沼特多,故空气里时含水分;到得冬天,不时也会下着微雨,而这微雨寒村里的冬霖景象,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悠闲境界。你试想想,秋收过后,河流边三五家人家会聚在一道的一个小村子里,门对长桥,窗临远阜,这中间又多是树枝槎丫的杂木树林;在这一幅冬日农村的图上,再洒上一层细得同粉也似的白雨,加上一层淡得几不成墨的背景,你说还够不够悠闲?若再要点景致进去,则门前可以泊一只乌篷小船,茅屋里可以添几个喧哗的酒客,天垂暮了,还可以加一味红黄,在茅屋窗中画上一圈暗示着灯光的月晕。人到了这一个境界,自然会得胸襟洒脱起来,终至于得失俱亡,死生不同了;我们总该还记得唐朝那位诗人做的 暮雨潇潇江上树 的一首绝句罢?诗人到此,连对绿林豪
客都客气起来了,这不是江南冬景的迷人又是什么?
一提到雨,也就必然的要想到雪: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自然是江南日暮的雪景。
寒沙梅影路,微雪酒香村 ,则雪月梅的冬宵三友,会合在一道,在调戏酒姑娘了。
柴门村犬吠,风雪夜归人 ,是江南雪夜,更深人静后的景况。
前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又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和狗一样喜欢弄雪的村童来报告村景了。诗人的诗句,也许不尽是在江南所写,而做这几句诗的诗人,也许不尽是江南人,但假了这几句诗来描写江南的雪景,岂不直截了当,比我这一枝愚劣的笔所写的散文更美丽得多?
有几年,在江南,在江南也许会没有雨没有雪的过一个冬,到了春间阴历的正月底或二月初再冷一冷下一点春雪的;去年(一九三四)的冬天是如此,今年的冬天恐怕也不得不然,以节气推算起来,大约太冷的日子,将在一九三六年的二月尽头,最多也总不过是七八天的样子。像这样的冬天,乡下人叫作旱冬,对于麦的收成或者好些,但是人口却要受到损伤;旱得久了,白喉,流行性感冒等疾病自然容易上身,可是想恣意享受江南的冬景的人,在这一种冬天,倒只会得到快活一点,因为晴和的日子多了,上郊外去闲步逍遥的机会自然也多;日本人叫作Hi-king,德国人叫作Spaziergang狂者,所最欢迎的也就是这样的冬天。
窗外的天气晴朗得象晚秋一样;晴空的高爽,日光的洋溢,引诱得使你在房间里坐不住,空言不如实践,这一种无聊的杂文,我也不再想写下去了,还是拿起手杖,搁下纸笔,上湖上散散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