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精选:《走进碑文》
我当毛脚女婿时,丈母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见一面闹一架,还扬言要把在下脚杆打断,把我家老房子车个向,只可惜她女儿太不争气,“寻遍苍海难为水,除却乌山不是云”。
僵持对峙达三年之久,那时,我也是太年轻,只知道法律上的自由恋爱,婚姻自主,完全持放纵态度,没有给阿娘作一次工作。也有玩世不恭的态度在里面作怪――万一不同意拉倒。
可能正是这种思想,使丈母娘不放心,这样的男人可以托负女儿终身么?她虽弱不经风,然在毕业升学考试时也是全区第一,全县第四名。我卫生校毕业时就有些豆腐块在报上见面,故旁人都说是一对才子,可她娘就是不同意。
倒是忙坏了我的一班朋友,特别是忘年交老W,他主动请缨去作媒人,但还没上口就糟一顿臭骂,燥一鼻子灰。他回来双手一摊,说:“韩二娘,凶。难进油盐”。
二梯队上。这次是一位中年女性,韩二娘还留了一点情面,Z女士回来说韩二娘主要是怕断了六亲,她的姑舅姨表都在那一方。在工作地找一个,以后礼上往来的事就不能及时通知,不能当天来去。
第三年女儿也大了,一心不肯移情,两娘母都是犟性子,最后让步的还是老娘。我们也及时出马上阵,在她老人家寿辰时,双双前往。我这次很诚恳地说:“你老也不太多虑了。今后电话也安在家里,交通也发达,只不过几十公里路,当天来去,有啥断六亲的?”
那时,我们才知道她大哥大嫂、大姐大姐夫、以及村长侄子都已成为我们的同盟军,早晚在耳边吹风。其实她老人家的心里已有谱。
“打都不散,这也是没法儿的事。”韩二娘说。
“妹子,新社会啦,打不散的.才是好缘份。”她那拜成干爹的大舅说。第二天,住在三百米开外的她大舅请客我们去吃饭,都只说些闲话。饭后,她大舅把我们领到东厢屋后,只见她大舅去年提前为自己做的百年大事──新石碑耸在树荫和荆丛中,戴三叠帽子,下六根柱子,四米多高,气势宏大,碑文由陈文书拜撰。我有文字爱好,流览了一遍碑文。当时,惊得我变了嘴形,我的一生浓缩成三个字----在“次女某某”之后,“婿郭伟”。现在离婚率那么高,有一生几次婚姻的。姓名却不能从碑上铲掉,再说碑是组合而成,碑板嵌在石柱中,是那么结实,做工精湛考究,一层层取出碑板改写也是忌讳的事。一但定婚就百年不变么?瞬时,我思绪万千,我不是对勒石以志不朽有嗜好,倒是他们对婚姻的认真态度,太令我感动,也为我过去玩世不恭和草率感到羞愧。
原来,丈母娘也不过是考验我们,打得散就罢了,不必珍惜,打不散才是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