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想起母亲美文

孙小飞

过年,想起母亲美文

  要过年了,母亲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忙活。就是我家餐桌旁的那把椅子。母亲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母亲耳朵不好,少年时,她患过中耳炎,一只耳朵就背了,年纪大了听力越来越差,别人要大声地喊着说,她才能听明白。母亲生性内向,不太喜欢说话,又因为耳背,经常听不明白别人的话,就更不喜欢说话了。她更多的时候是默默看着别人,无论别人聊什么,做什么,她就那么看着,很少说话。母亲七十六岁了,看起来依然健朗,面容一点没有老相,别人都说,你妈挺年轻的。我便自豪,为母亲的年轻。她一个住在乡下,生活得很自在。有时候来城里,住一宿就走,我们不能留她,一留她就着急,说,一来就不让我走,以后不来了!有一年妻子不在家,母亲在我家住了几个月,每天给我做饭吃。我喜欢吃母亲做的家常饭,母亲的手擀面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还有饺子,不管什么馅的饺子,那味道别人是做不出来的,连饺子的形状,别人也难学来。母亲做的饺子,个小肚儿圆,上面捏出一道精致好看的皱花。吃的时候不用咬断,一口一个正好。妻子给儿子做了二十年的饺子,我问儿子妈妈和奶奶谁做的饺子好吃,儿子没有犹豫的就说奶奶。

  我在书房里熬夜,有时母亲会走进来,坐在书房的少发上,也不说话,只看着我。我问她怎么还不去睡觉,她说,我坐坐。我顾不上理她,她就那样一个人坐着。坐了许久,起身下楼去了。临出门,她回头用方言说:甭熬哈外,早些舒(睡)价!我习惯了熬夜,有时候凌晨两三点,从楼上下来,看到母亲卧室的门开着,黑暗中,母亲坐在床头上,被子盖着腿,双手合起搁在腿上,看到我就说:你熬哈外咋来(你那么熬夜干什么)?我走进去,问她怎么还没有睡,她说睡不着。我让她躺下,把被子替她盖好,又把门带上,不久就听到母亲轻微的鼾声。

  母亲一共生过十个孩子,还有一对双胞胎,清一色男娃儿。遗憾的是只成活了我们兄弟四个。我曾想过如果全都活下来,现在我们兄弟十个,过年在一起,那是怎样一种风景,可以成连成排了。年轻时,记得母亲常年有病,身体总是不好,有各种不同的'病症。到老了,母亲的身体反而好起来了,除了轻微的脑动脉硬化,基本没有大毛病。二弟说,母亲的身体,活到八十岁没有一点儿问题。我也觉得,母亲脸色红润,手脚轻巧,一个人生活的自由自在,百岁老人也是有希望的。平常过年让她来城里,她总是不来,我们只好在初一那天回乡下,陪她过年。后来她就不要我们回去,说她一个人过年更自在,我们回去她嫌麻烦。后来我们就改成过完年回去看她。

  又要过年了,母亲却来了,她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我喜欢母亲的笑,那笑,很慈祥,很温暖。

  妻子在忙着过年的物什,我不太会管家务,只是坐在电脑前写字。母亲呢,就那样坐着,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说,妈,你躺会儿吧,坐着累。母亲不言语,只是笑着。我走过去,想扶她进屋里去歇着,她毕竟七十六岁了,需要我扶着了。

  可是,椅子是空的。母亲哪儿去了?

  也许她去院子里的厕所了,也许她只是觉得闷了,走到院子外面去透透空气,也许她是找邻居串门去了。我回到电脑前,继续写字。可是,母亲却又坐在椅子上了,看着我,笑眯眯的,那笑很慈祥,很温暖。

  我再次走过去,想要抱住母亲,我不想让她再离去。我想告诉她,我真的真的很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