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桩趣事美文摘抄
石城根宝斋主桑弘牛,号根痴刀客,酷爱根雕艺术,且禀赋极高,技艺超群。不论什么朽株烂根,到了他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因形赋意,借形传神,赘余者斫削之,缺失者嫁接之,然后抛光,打蜡,最后配以与之相得益彰的底座,嫦娥奔月、探骊得珠、高山流水、孔雀开屏……一件件惟妙惟肖、精美绝伦的根雕艺术品令人赞叹不已,真是天工人可夺,人工天不如!他的根雕作品屡获全国大奖,还走进了人民大会堂,用老百姓的话说,那可是站着拉屎——硬功夫!
根雕大师桑弘牛有事没事,总爱驾着一辆越野车到乡下乱转,他不看山,不看水,不看古民居,不看美少女,但眼珠子却一刻不停地滴溜乱转。看什么?原来他一门心思在找树桩!艺术源于生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雕大师更离不开好树根啊!就为寻寻觅觅乱兜圈子找树根,他好几次险些出了车祸,他自我解嘲说,为艺术要有自我献身精神!
这天,桑弘牛带着助手驾车来到一个小山村,突然发现一件破旧房屋前歪着一截烂树桩,他眼里顿时射出两道兴奋而奇异的光芒,高叫出声:好一幅贵妃醉酒啊!他连忙停车,和助手跳下车来,扑向树桩。一个七十多岁的瘦老头正眯缝着眼睛在门口晒太阳,一激灵,显然被汽车声和人的叫喊声惊醒了,但仍然坐着没动,也没言语,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两个突如其来的城里人。
“大爷,这树桩是您老的吗?”桑弘牛对着树桩左看右看,远看近看,还搂搂抱抱,嘴里啧啧有声。
“前些年从地里和人抬回来的,本来打算当柴烧,那时候柴禾不缺,就搁到现在。现在没得柴烧了,可我老胳膊老腿,拿不动斧头了,再说这树桩硬得古怪!”瘦老头还是坐着没动,苦瓜脸上毫无表情。看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又叹了口气:“古话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没儿没女的,老了就是作孽啊!”
桑弘牛走上前,递给老头一根软中华,老头没接,咕哝一句:“支气管哮喘,早戒了!”这时桑弘牛才注意到瘦老头果然呼哧呼哧有些喘,让他联想到久违了的小时候在铁匠铺看到的拉风箱。
“这树桩有一百来斤吧?”桑弘牛返身拍了拍已然开始有些腐烂的.树桩,用商量的语气说:“大爷,这树桩您可以让给我吗?”助手不失时机地又给老头递去一支硬中华,老头喉咙里拉着风箱,咕哝一句“早戒了”,准备站起来,但又坐回去,面无表情地说:“烂树桩,你们要,就拉走吧。”说着又像要继续打瞌睡,晒太阳。
桑弘牛忙说:“您老这么大年纪,我哪能白要您的树桩呢?这样吧,树桩我拉走,改天我给您买一农运车劈好的柴禾送来!”
“对,对。”助手掏出一张名片,硬塞到瘦老头手里:“这是我们桑大师的名片。大爷,今天也算您幸运,见到我们大名鼎鼎的根雕艺术大师了!缘份啦缘份!”
老头不再打瞌睡,但风箱拉得更紧了,一脸的不解和疑惑:“一个烂树桩,我怎好意思要你一车柴禾?讹人的事,我不干!你们只管拉走就是了,我留着又当不得柴烧。”
“山里人就是纯朴!”助手感叹道。
桑弘牛看了一眼助手说:“干脆,我们回去给老人家送一套液化气灶具过来,再灌上两罐气,省得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砍柴劈柴。”
“这可使不得!”瘦老头终于忽地站起来,头摇得像拨浪鼓,脸都有些红了。“这得花多少钱?你们又不是搞扶贫的,搞扶贫的过年上门也只给我两百块哩!”
助手自己点上一支硬中华,吐着烟圈说:“大爷,您这树桩到了我们桑大师手里那可就是宝贝哩!兴许能卖个十万、几十万!送您一套液化气灶具还不应该?”
老头的脑袋霎时停止摇摆了,脸却憋得更红:“原来这是宝贝?值几十万?我不卖了!一车柴禾,一套液化气灶,这不是讹人吗?”
桑弘牛狠狠瞪了助手一眼,怪他多嘴,桑弘牛觉得有必要给老头讲清道理:“大爷,这树桩在您这里只能是树桩,但到了我手里就能成为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树桩不值钱,只有变成艺术品才值钱!”
“说什么扁古理?给你了就值钱,我自己留着就不值钱?把山里人当傻子哩!”老头看样子真生气了,喉咙里喘得更厉害了,懒得再搭理他们,重又坐回到小竹椅上,袖着手眯缝起眼睛:“要么给我十万块,要么走人。哼!”
桑弘牛惊得张大了嘴巴,他又狠狠瞪了助手一眼,脸色铁青地跳上越野车,助手也灰溜溜地爬了上去,只听油门轰地一声,越野车气呼呼地开走了。
过了一阵,村里的魏二毛开着破皮卡停在瘦老头家门前的水泥路边。魏二毛一路哈哈大笑着径直走到又被惊醒瞌睡的瘦老头面前。
“老程头,你家刚才是不是来了两个外地人?”
瘦老头一边抠着眼屎,一边连连点头称是。魏二毛在小山村很活络,谁也不敢怠慢。
魏二毛笑岔了气:“那两个家伙,是从市精神病院偷偷跑出来的精神病患者,还偷了一辆车,幸好医院追过来刚刚把他们带走了。说一截烂树桩值十万、几十万,不是神经病是什么?相信这鬼话的人不是神经病,就是傻瓜!”
瘦老头的脸不知怎么突然红得像猪肝,见魏二毛过来他正琢磨着央求魏二毛帮忙把树桩抬到屋里去藏起来呢!
“神经病,神经病。”瘦老头屁股在小竹椅上不安地扭动着,苦瓜脸上挤出几丝笑,附和着。
魏二毛粗声大气地说:“村里正在搞文明创建,老程头,你这树桩戳在路边太难看啦!”
瘦老头站起来,呼呼拉着风箱,毕恭毕敬地说:“老魏,您看怎么办?”
魏二毛说:“我正好开车经过这里,顺便把你这烂树桩拖走,扔到垃圾场去!”
“谢谢,谢谢。”
魏二毛一使力气,把那根树桩扔进皮卡车厢,一踩油门,呼地开走了。
他给人打手机:“桑大师吗?搞定了!你们在村外等我!别客气别客气,我们是老朋友了!不用谢,下次我去昱城,请我喝顿酒就成,酒要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