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门美文摘抄
刘瞎子曾说过,老胡家后院门开得贼气,应尽早堵上。老胡不信邪,不仅因那院门斜对村中主道,出入便捷,更因自开了那门,老胡肺病转好,能正常上山下地劳作,入学的独子也玩性收敛,开始专心学业。还因刘瞎子看风水,从来没个准,不信者多,老胡颇不以为然。
天长日久,老胡发觉那院门甚是奇异,夜里时常自开自关,吱吱呀呀,其音如笙箫管弦,闻之通体舒泰,更觉此门开得正当。
转眼儿子学满经商,三五年间财源滚滚,成村中首富,托媒要娶刘瞎子小女,老胡追问缘由,儿子说起幼年某日,曾从窗户洞里爬进刘瞎子家的烟杂店,将糖果饼干装满口袋。没料刘女放学回家,被堵了个正着,四目相对,极是尴尬,后来,刘女催其急速离去,此事亦从未对人说起。
刘瞎子不从此亲,但小女自愿。磨合多日,旧话重提,要老胡堵上后院门方可。老胡只得以砖块封门。可是,白天封上,夜间却轰然倒塌,如此三番,终不能合。最后只得将门钉死,刘瞎子才勉强同意嫁女。婚后一年,生下一子,太平无事,老胡自是心满意足。
然那院门夜夜还会自动开启,常伴软语娇声,更加动听。老胡独卧炕上,听闻隔壁儿媳孙子鼾声平缓,心下稍安,跟着也梦游太虚。
隔年秋,上面排查经商者偷税漏税之劣迹,村长也因此落马,唯老胡之子有惊无险,且被多人力荐,选为村长。暗地有人传言是刘瞎子预先令其女倾其一半家产巴结上级,贿赂村民之故,终因言轻无凭而成无稽之谈。
从此,老胡家后院门开启更加频繁,常彻夜不歇。儿媳恼其噪音难以入眠,携子回了娘家。刘瞎子再次要求老胡封闭院门,可惜这次无论老胡如何折腾,砖块垒不上一尺,便自行倒塌,以铁钉钉牢,又无风自开。刘瞎子见了,哀叹连连,愤懑而去,从此两家不相往来。
只老胡父子习惯那吱吱呀呀声响,一夜不闻,就不得入睡。
可却在不知不觉间,老胡开始失眠,再三思量,陡然发现院门响声越来越大,大得没了章法。老胡有些急了,下定决心封闭,备齐应用物事去门前,那门却突然洞开,将老胡击飞,数日难起。老胡心内凄然,再无计可施。
终于有一天,那吱呀声变成急促尖叫的警笛,老胡这才明白,院门开启的声音,也会如此让他肉跳心惊。
儿子被警笛声带走的那年冬,深夜大雪,老胡独卧炕上听后门重又吱呀作响,嘈杂混乱,不见停歇,又记起刘瞎子所言,再难入睡。亮灯起身,至后院门边,砸开雪下砖块,开始封门。
刚垒了一尺高,老胡看到门外不远处,刘瞎子在冷笑,且恨恨的说,我虽不会看风水,但我会看事,会看人,有些门是玩玩不能开的,最终害人害己,你为什么不听?
垒到两尺高,老胡顿觉胸腔气闷,呼吸不畅。忽见儿子背着书包在门口跳进跳出,糖果饼干书本洒落一地,书本里也夹带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钢笔墨水。
再垒高两尺,老胡心口胀痛,似将爆裂。又见儿子西装革履,不停拎着各种包装精美的不明物事,不住在院门跑进跑出和一些看不清面目的人交换着什么,老胡想制止,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强行忍住,老胡终于塞上最后一砖,把门彻底堵上,看看堵得密不透风,心中大慰。方觉寒风刺骨,周身已被汗水浸透,剧烈颤抖数下,便瘫倒不起。
夜尽雪停,村人见老胡家三间草房遭大雪压塌,撬开倾覆的`木梁枯草,见炕上一大堆砖块,砖块下,衣衫褴褛的老胡早已窒息身亡,边上,和他一起被压死的,是面黄肌瘦,四十岁还打着光棍的儿子。
刘瞎子摸着老胡家陈旧却完整的土围墙,已找不到一丝曾经开过门的痕迹。长叹一声:是我错了,当初不该让你堵上这门的。说完,身子摇晃,倒地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