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忆三南美文
离乡的日子久了,每每会收到家人快递的一些土产。一打开包裹,浓浓的乡味便涌上心头。不管是地里的辣椒、红薯粉,还是晒干的小溪鱼仔,闻到的皆是乡土的气息,一如愈来愈浓的乡情,在心头反复积聚,愈来愈令人牵肠挂肚。
到佛山漂泊十多年,味觉早已改变,发觉自己更像个佛山人,几乎不能吃过辣的食物。每每回乡,走亲访友,皆不敢举筷。纵使如此,对乡土菜的味道,依然百般期待与不舍。朋友说,一个人的灵魂属于某个地域,心灵深处对故乡最深的情感寄托,无疑是对乡土的怀恋。而乡恋更直接的表现,在于对乡味的思念。常常会把浓浓的思乡之情深藏在心中,轻易不会流露出来,在心底咀嚼家乡的味道。久了,便成了一种乡愁。
我的家乡安仁在湘南最北部,严格来说,地理位置处在湘东南方向。家乡属于丘陵地区,坐落于罗霄山脉西南端,一条蜿蜒的永乐江,像一条玉带飘荡着。沿着山峦,一路奔流北上,汇入湘江。正是这么一个狭长地带,山峦植被茂密,近水之处,风光旖旎。故乡除了秀美风光,物产也丰富。独特的地理位置,天然的地理环境,产出的`果蔬亦是别样的纯正,也成就了独特的饮食风俗。
在我的记忆中,除了红白喜事外,酒席上能吃出纯正的乡土菜肴味道。众多的乡土饭店、菜馆,亦是怀恋乡味的好去处。台岗寨脚下公路边的三南饭店,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饭店是一个老水利人开的,外号叫捞皮。捞皮叔姓侯,邻村人。他与我父母这辈人相识,照乡俗亦叫异姓世叔。改革开放后,捞叔所在的单位经营机制处于政策的边沿,半死不活的。为了生计,他毅然决然下海经商。因他的手艺很乡土,渐渐地成了故乡乡土菜馆的一张名片。
我在家乡工作时,时常到三南饭店吃饭,久而久之,彼此成了熟客。我离开家乡后,偶尔也会思念他的手艺。每当回家,我特别期待到捞皮叔家开的饭店吃饭。一来叙旧,二来解乡馋。
捞叔家的饭店与一般的饭店不同,极少请外人帮忙。按他所说,小本生意,当自家人经营。与其说是保守,还不如说他是保持着一颗艰苦创业的心。捞叔为人憨厚,一家老小也都是厚道人。后来,生意大了,店里也请了一两个帮忙的。而我更喜欢那种与众不同的消费体验,自己动手,宾至如归,更贴近“家”的本质。几个朴素的人,一桌乡土菜,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前不久,我因儿子所在的高三班召开家长会,遂连夜驾车从佛山赶到市里。次日上午开完家长会,中饭都来不及吃,就匆匆赶回老家。时值清明后,故乡的春笋正漫山遍野地拔节生长。到了家,在二哥家找了一个蛇皮袋,直奔对面的山峦扯春笋。大约个把小时后,扯了约二十来斤,便决定收场。此时,临近傍晚。我决定先奔三南饭店,吃完饭开始返程。
到了三南饭店,只见捞叔家的女儿燕子在门口逗小孩。燕子曾是同单位的同事,自然是熟人。和她打招呼后,又唠叨了几句,径直就点了几个菜。一个鱼煮煎豆腐,一个水豆腐,一个团子肉,一个小肠豇豆汤,一个小笋炒荷叶菜(自酿酸菜)。就这几个平常菜,瞬间就能吃出妈妈的味道。
燕子张罗好灶火,便在楼下喊了几声:猴子,猴子,旭日猛子哥哥来了,你下来咯。不见答应,她便一路小跑到楼上去叫醒了正在休息的弟弟。猴子下来后,开口便叫:哥。又和我拥抱了一下。
猴子是个才子,早年在西北一所著名的大学求学。毕业后,到广州一家高科技企业创业了一段时间。捞叔近花甲之年,感觉年纪大,有了“隐退江湖”的念头。猴子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回乡子承父业,也算是遂了捞叔的心愿。这小子是个好苗子,既能学到老父的手艺,还秉承创新,把传统美食的乡土观念融入养生理念,这菜就有了新的起色。
当燕子把一盆小肠豇豆汤端上桌,我就迫不及待地去品尝。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只是做法更加细腻。小肠切成一小段,扎成结,他通过食材的处理,把过去的酸涩摒弃了。这汤绵延,醇厚,小肠肥而不腻,豇豆把汁充分吸收后,更能感受到那股淳正的肉食味道。
现在想来,三南美食是一种精神的召唤。对于乡土饮食的记忆,更多的缘于母亲。这些平常而熟悉的味道,给了我内心深处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家乡一切陌生的、熟悉的细节便会纷至沓来,思乡的触觉瞬间被放大了起来。一个人不管你走得多远,游离多久,乡土亦是唯一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