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美文欣赏
水边植物的围巾上我看见有你的船碰落的露水,船头你写给水边磨坊中的那个人的歌,如今所有水边的植物都在学如何去唱……
一只蜻蜓飞过去了,小矮人脱下沾满了清香的露水的靴子,追着蜻蜓在草地上跑过,水边的风车曳动木翼,他看见蜻蜓绕过风车时翘动的红尾巴上的露水。
他坐在磨坊旁,双手抱着深陷的头,忽然听见有人在唱倾斜在两岸的歌。透过曳动的木翼,他看见对岸那个提着水桶的女孩子,水滴洒在晶莹的手臂上,小矮人看见她在篱笆旁在编她的几乎落在地上的长发。
他认识那长发,起风时如水散乱的长发,在他的夜里,他曾数她头上滴落的露水和着季节式的落星在水边一同流转起舞。
曾有人问过:“那是哪一位未知的天神?”
他安静的躲在风车下,用草叶叠一只只船,写在上面几个他很久才学会的字。几个他在这岸曾看见过她随手翻过的书页上晶亮的字,就像水边清晨时那些如星的石,他把那些石放在口袋里,那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那像是自己拥有着什么的感觉。
小矮人就住在水边的磨坊中,他的风车上水草的气息迷扬在他发间,对岸,是另一些颜色的.风车,那位天神居住的遥远的对岸。她在水边怎么听漉漉的木翼声,夜里的水,隐隐约约的流过时磨坊后的果园里的樱桃树的香气怎么纷飞到对岸,他看见她在夜里有时看向这岸的樱桃树,笑着。
草地上嘿嘿笑着的花瓣摇动衣裙,于是他也嘿嘿的笑,笑那些花的样子,那些花怎么会笑的那么好看,像那位长发的天神,他看见她的手指上落过的嫣然的红蜻蜓。
在两岸对唱的水,水中对舞的鱼。
她笑着拂去落在额头上的水滴,松开了水中的木桶,一阵风过,水桶蓦然旋转着向下游漂去。
没有多想,他从翼片下钻出来,开始追那只水桶,追得很远,跑过篱笆,刚睡醒的白鹅撞过水桶,嘎嘎的拍着翅膀,他看见她也在追,在水的那边,长发盈空,起风了吗?
他感觉自己像是围在风的围巾中,所有的水滴落在他的靴子上,碰落花开。
他感觉自己像是不会再停下的逝水,在追着那只木桶时他看见她也在追,他们在一起跑,跑在水的两岸,那是他的天神,他们在一起跑,跑时倒旋的植物,水中打着酣咕噜的水泡,那些馥郁的鱼,也知道此刻他在做什么吧?
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乐,笑着,在水边跑着。不再有惨黑的夜,不再有摇晃的酒瓶,不再有灰迷的伤疤……
而他在水的漩涡中,脱胎换骨,成为另外一个人,在流星旋转的水边有勇气亲口问那个女孩,你是哪一位未知的天神……
那句他听到过的唯一一句话。好多好多年前,他看到爸爸摇晃的酒瓶,令他目眩的晃动,而他自己头发缠着睫毛的怪样子,古怪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时那样的令人烦躁,像某种古怪的动物,像鱼的咕噜。
那时小矮人想,她既然曾经经过水边,也就曾经过鱼的哑歌,入夜时,仿佛露头叹息,水深处的国的叹息,他心中的水。
他从小就不敢对父亲说一句活,怕发出那难听的声音,从那次爸爸的酒瓶落在他头上后,他脸上有了灰迷的伤,他不敢再试着睡在屋里。他也只敢睡在风车的旁边,他不敢跑的太远,害怕爸爸会突然死去,害怕磨坊中会只剩摇晃的酒瓶。
那时清晨的风摇动木翼便拍醒了他,那时鱼不说话吐着水泡每次迸裂他心的动脉。直到在心里再也听不到摇晃的酒瓶,只能听到翼片的曳动的幽沉,应该是母亲的心跳,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另一位天神。
终于追到了水的尽头,他从未到过的尽头。细水汇入了大湖,木桶也被带入了大湖,回身看去,许多闪烁的支流都有曳动在身旁的风车。他回首,她还在跑,长发如水又如水中幽长如梦的水草。
曾经他看见水草在他的投影中一惊随后抿嘴一笑,继续摇舞,他碰到她们时,她们怕痒似的躲开,而后又绕着他的手指不放,绽放绿色的衣袖,嘿嘿一笑,他听不到什么太多的鱼游时植物的轻哼,却蓦然听到闪烁的声音,湖上竟然浮着所有他叠过的船,还有船上栀杆上的花,仿佛漫覆了这个世间上的一切,他再也想不起曾经磨坊中的潮湿的气息。只有那些船互相轻碰时叮咚的歌,流淌着他不知不觉地叹息。
他听到此时梦色中梦幕般的叶子上,那虫声,如诗稿,歌已裂落。
她跪坐在草地上,绝望的抱着自己,长发落到草地上,黑夜的植物围着她而绽放。那是她的水桶,她的不能丢的动西,他认识的那头长发如逝水哭泣着,那是他的天神,他知道会保护他的一切。他知道他可以做到一切。
湖水上流连的叶船间弥漫的白雾,洋弥着水声的夜……
突然,他向湖中央奔去,溅起的水珠落在他脸上,而她在远处看见从未有人有那样晶莹的脸庞,每滴水的欲裂都饱和了月的如痴,他向那只木桶游去,越游越沉……
口袋中的石子并未随他沉落而是飞出了水面,一直飞到高处化为星辰,在湖水上他的风车旁从此有了风车样的星座,在水边流转的星座,一如曳动的木翼,为她指引了回家的路,那夜她并未迷路。
直到许多年后,她告诉过别人,丢了水桶的那个晚上,在清澄如月的湖水上,她曾看见过水神……
写在船头那些简单的句子,也像多年之后所有水边的植物学唱的歌。
那时他在草地上睡去,仿佛看见她笑。直笑落他脸上灰迷的伤,梦里青草在为他唱歌,唱西落的太阳,唱风车边的樱桃树,唱水边风车旁生生世世的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