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名断想的内容
时下,流行签名。签名售书,签名发行唱片;签名反“黄、赌、毒”,签名“拒绝网吧”;找这“星”那“星”签名。有个人行为,也有社会行为。
由于职业关系,一年下来,我总要带着孩子们参加好几次这样盛大的集体签名活动。这样的集体签名活动,一般由政府的某个部门组织,是政府行为,不去是不行的。这种活动,无一例外的先是浩浩荡荡的集会,组织者语重心长的动员,领导慷慨激昂的演讲,代表声情并茂的讲话,然后打开事先准备好的白色长幅,大家一哄而上,争相签上自己的大名。照相机“卡卡”地闪,摄象机不停地转,万头攒动,人声鼎沸,那场面着实热闹。
在集体签名活动中,孩子们是主角,是主体。组织者的用意一目了然,教育得从孩子抓起,孩子们好了,未来的社会自然也就跟着好。至于成人,也该受到教育,更重要的是他们自有法律约束。况且,市场经济下,一时半会,哪里能组织到这么多义务签名的成人?
孩子们特别喜欢这样的活动,热闹啊,自由啊。不就签个名吗,这太容易了。我看到他们毫不犹豫地大笔一挥,就嘻嘻哈哈地完事了。至于签了名是不是就这样去做,应该担负怎样的责任,他们很少思考过,因为那是后话。
其实,签名又岂能儿戏。古人推崇一诺千金,何况白纸黑字。那签下的,就不单单是几个汉字,而是一分沉甸甸的责任,要用毕生去呵护、去守侯、去坚持、去兑现的承诺,这是多庄严的、多神圣的事情。
记得小时侯读俞伯牙与钟子栖的故事,大概是在十二三岁的年纪吧,我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以致久久不能平静。钟子栖不幸因病逝世,临死时千叮万嘱,死后请求他的母亲把他埋到与俞伯牙相约见面的地方。俞伯牙如期而至,在钟子栖坟前,含泪摔琴,以谢知音。钟子栖临死也不忘承诺,俞伯牙深感悲恸的,又哪里仅仅是钟子栖绝世的音乐才华,更主要的是他那生死一诺的诚信啊。
生活中,我们常常把说话算不算数作为衡量一个人品质高低的标准,以此作为依据判断这个人可信还是不可信,可交还是不可交,这是很有道理的。所谓虚伪,所谓虚情假意,通常指的就是说话不算数,不讲诚信。这样的人,我们斥之为小人,往往避而远之。
除非心里阴暗品质卑劣的人,谁也不愿做小人,让人瞧不起。可是,客观上,很多人不自觉地做了小人的勾当。原因何在呢?主要是喜欢轻易地承诺。许多不能兑现的承诺,从主观愿望看,可能出发点是好的,是善意的。但承诺时,没有深思熟虑,没有考虑兑现的难度、风险,致使承诺流产,从而背上说话不算数的恶名,造成负人负己的恶果。
我曾经就遇到过这样一件事,感触很深。有一年,我修房子,只打算盖一层,因为我只有盖一层的钱。第一层修完后,我正打算停工,我的一个朋友去玩,问明详情后,力主我一口气盖第二层。他那时有钱,正打算到沿海投资。他要我先动工,建房的材料先赊着,说差的钱等他年底回来帮我一并结清。我感激朋友的深情厚谊,反正第二层迟早是要盖,我何乐而不为呢?谁知,朋友此去,竟然血本无归,这可苦坏了我,只好东家拼西家凑,才勉强度过难关。在这里,我丝毫没有埋怨朋友的意思,他不能兑现承诺,是因为他有心无力,力有不逮,实在怪他不得。他去沿海的那时候,信心勃勃,想到的是一定能赚钱。可世事难料,结果事与愿违。因此,承诺一定要小心,要慎重。
现在,不少有识之士为国人缺少诚信,痛心疾首,奔走呼号,那是因为我们很多人太不把承诺当回事了,以致成为我们民族精神的一种严重的缺失,毁坏了泱泱大国文明的形象。试想,一个做父母的说话不算数,怎么能让孩子去信服父母;一个商家说话不算数,怎么让顾客相信你的.产品;一个领导说话不算数,怎么让下属去为你卖命,怎么让群众放心。可是,看看我们的周围,还有多少人在坚守承诺呢?现在,在我们生活里最流行的一个词,是“扰”、“花扰”。“扰”,就是说多做少,说十分做一分,或只说不做,干打雷不下雨。而“花扰”,更突出“扰”的技巧,“扰”的效果,等同于吹牛、胡说八道了。遗憾的是,越是能“扰”的人,越吃香,越有能耐。上行下效,竟然变成了社会的一种价值取向。
吹牛自古不上税,通常情况下,说话不算数也不负法律责任。所以,花架子是越搞水平越高,形式主义也越来越富有诗情画意。举世皆“扰”,不“扰”的就只能是“傻帽”了。
回到集体签名上来,不难看出,它主要是造势,“扰”的成分多,至于结果,是无须预期的。而对于正在受教育的孩子们来说,恐怕产生的影响不容小视。签名的儿戏化,必然造成对签名本身的一种误读,那就是可以随便签名,这是不需要负责任的,承诺也不一定要兑现。果真如此,我当心组织者那点想当然的善意的初衷,可能不但不能实现,恐怕还会适得其反。
高贵的,总是庄严的。反之,搞笑的,多是浅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