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诗歌一切

刘莉莉

北岛诗歌一切

  北岛现任香港中文大学讲座教授,代表诗作有《回答》《一切》,其中的《一切》表示了诗人对生命的探究。

  《一切》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

  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

  一切语言都是重复

  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

  一切希望都带着注释

  一切信仰都带着呻吟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一切》赏析

  什么是一切,一切又是什么?人生路上,“一切”这个词汇涵盖得了所有的幸福与苦难吗?包容的下所以的甜蜜与心酸吗?永远到底有多远?路在脚下,路有千万条,哪脚又该迈向何方呢?一道道难题,有时又是不得不面临的无解的难题。一切没有答案的答案又是什么呢?

  生活是什么?来自何方?双走向哪里?如所有诗人一样,北岛付出了自己一生的默默思考与追求!

  有人说,生活是一杯浓浓的苦丁茶,得志时,一饮而尽,虽苦而甜;失意时,茶饭不思,难以下咽。有人说,生活是一个永远哭哭闹闹的婴儿,喜怒无常,你不能触犯它,只有它欺负你。

  在北岛的生命字典里,从没有“有人说”三个字,他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也一直不放弃用一双眼睛注视周围的一切。一切是什么?它涵盖得了所有的幸福与苦难吗?它容得下所有的甜蜜与辛酸吗?又能否完整地诠释整个生活的奥秘?

  生活不是一场悲剧,也不是一场完完全全的喜剧。欢乐与痛苦本来就相依相存,并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欢乐了,可以微笑,可一不小心就会由微笑变成狂笑,饱受“糖衣炮弹”的袭击;痛苦着,不要用泪水浸泡你发炎的伤口,泪水中的盐分只会让你刚愈的伤口再次裂开!北岛既享受了喜剧的唯美,也历经了悲剧的凄美。

  北岛一颗不知疲惫的心在四处游荡。他遭遇了人情的冷漠,言语的袭击,甚至流言蜚语的无情谩骂;当挫折、苦难、失望……层层包围打击一齐疯狂袭来时,他同所有正常人一样也会疲惫,也会徘徊。这时,语言是重复的,信仰是受伤的,甚至,一直懒以生存的勇气与希望,都将变成镜中花,水中月,重复着开始与结束,却尽显苍白无力!

  人,只有经历了人生的`大风大浪大起大落之后,才有资格谈论生活,谈论生活的一切。北岛是具备这种资格的。他把自己所有感官最大限度地接触生活的脉搏,用他一双挑剔的眼光审视人与人之间的道德伦理,以及人与人相互碰撞产生的火花。同时不自觉地思考爱情、自由、欢乐、苦难、希望以及死亡等人们共性的因子。既然这样,就免不了受伤。作为诗人的北岛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受痛。从不相信命运的北岛真真实实地被命运欺骗了。生活欺骗了他。生活的尔虞我诈、急功近利、勾心斗角……都是他心中看不惯的一道砍。他可能永远都跨不过。即使跨过,也是万丈深渊的境地。古住今来,一批又一批千军万马汇聚于此,一场惨烈的撕杀过后,就算暂且获胜,也只是耀眼的流星划过夜幕,稍纵即逝!却没有给出任何阻止后人再次撕杀的结局!

  北岛痛却也快乐着。

  他大胆地叩问世界,叩问人性,叩问一切。为洞悉这个分裂而扭曲变形的世界。他需要并且历经了太多的磨难,在不断地峰回路转之后完成豁然开朗的正果。在这个过程中,北岛当然失败过,悲痛过,但马上把这一切归属于朦胧而遥远的命运,飘茫而易逝的烟云;当然迷惘过,犹豫过,但接着把这一切淹没在言语之外,用思绪的火花照亮一片无空,苦苦追寻;当然也坦白着,信念着,尽管一度信仰受挫,但最终能在信仰的呻吟声中重扬飞翔的翅膀!感慨无限爆发的力量。

  北岛以为关于“一切”永远不会有一个完美的定义,直到他彻底疲惫之后。在无数折磨与挫败之后,在无数痛苦与欢乐之后,没有答案的追寻让他彻底疲惫。他被迫停下一直没有时间休息的脚步。之后,突然有一天,他感觉自己从没有哪一刻会如此冷静,如此心血来潮、思绪万千的冷静!偶然间,他明白了一切,明白了《一切》的真谛:对北岛的批评,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从诗歌技巧、诗歌方法、诗和读者的关系上提出问题的。就是批评北岛诗(也不仅是北岛)的晦涩,难懂。这涉及现代诗兴起后的美学问题。这种批评有长远的历史。国外的象征派等诗歌流派出现之后,对它的批评重要一项就是说它晦涩难懂。在中国也一样,李金发、戴望舒的诗,卞之琳的诗,直到“朦胧诗”,都在这一点上受到批评。对北岛诗的另一方面的批评,是说他的诗感情颓废,不健康,绝望,悲观主义,虚无主义。“悲观”在现在也许还是不好,但已经不是那么严重的事情。在五六十年代和文革那个时期,悲观可是严重的问题;不管是对自己的生活,还是对社会历史,都绝对的要不得。文革后一个时期,“悲观”仍是一个政治伦理性质的问题。记得当时有一篇文章批评北岛的诗表现了一种心如死灰的情绪,发出了绝望的嚎叫。这篇文章主要引用北岛的《一切》这首诗: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一切苦难都没有内容 /一切语言都是重复/一切交往都是初逢/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一切希望都带着注释/一切信仰都带有呻吟/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在“朦胧诗”时期,这是一些诗人,特别是北岛所喜欢使用的判断意味的句式。那时候,他们有一些重要的话,一些有关人的生活,有关社会历史的“真理”性质的发现急迫需要表达。“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谁期待,谁就是罪人”;“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 / 我只想做一个人”;“我要到对岸去”;“其实难于相像的 / 并不是黑暗,而是早晨 / 灯光将怎样延续下去”;…… 一连串的判断句,一种宣言色彩的表述方式。现在,诗人一般很少采取这种方式来写作。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严重的东西要“宣告”。在北岛那时的眼睛里,世界是黑白分明的,而我们可能看到的,更多是界限不清的灰色。套用一个说法,就是一代人的诗情,无法原封不动复制。总之,这首诗在当时,被一些批评家当作“虚无”、“悲观主义”的例证。可能是舒婷当时也觉得北岛有些不够全面,所以,舒婷写了《这也是一切》来呼应。舒婷的这首诗有一个副标题,“答一位青年朋友的《一切》”。这首诗比较长,我念其中的一部分:……不是一切大树都被暴风折断/不是一切种子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不是一切真情都消失在人心的沙漠里/不是一切梦想都甘愿被折掉翅膀/不,不是一切都像你说的那样/不是一切火焰都只燃烧自己而不把别人照亮/不是一切星星都仅指示黑夜而不报告曙光/不是一切歌声都掠过耳旁而不留在心上/……

  批评北岛的便引用舒婷的这首诗,来进一步反证北岛的不是。这种评论方式让舒婷不安,她赶紧在文章里申明说:有的批家把我的诗跟北岛的《一切》进行比较,并给他冠上虚无主义的美称,我认为这起码是不符合实际的。舒婷说,我笨拙地想补充他,结果就思想和艺术都不如他的深刻、响亮和有力。我想,舒婷的这个说明,是必要的,也是真实的。道理其实很简单,比较的“全面”,比较的不“悲观”,并不能说就是比较的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