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的背影是写他的父亲,我早先读过,至今记忆犹新,因为记忆我父亲的何止是背影,是无数个父亲身影的反差,而这些反差却是留在我心中无尽的思念……
父亲高大英俊的身姿是当时众所共认的,用我母亲的话来说,虽然他们是父母包办、门当户对七岁就定了亲的,但完婚进门那天,看到父亲那副明亮的眼镜就心醉了,她认为眼镜就是文化,她爱的就是文化人!
当然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的文化是表现在方方面面的,虽是北京毕业的工科大学生,打网球、弹钢琴都不在话下。我曾写过,很多亲戚的孩子结婚,他不仅是主持人,还是钢琴曲的伴奏者。他思想很先锋,那个时代就建议他们不要叫吹打的.,叫他老陈一手就搞定,还不花钱。舅舅的儿子结婚就是一个轰动东山的事例。
每当我回到家或学校叫我去找我父亲写什么大幅毛笔字时,见到他总是悬案书法的身影。父亲极其爱我,只要见我进来,不管有多忙,也要对我说,给爸爸研磨、点烟,若没烟了,就说,快给爸爸买烟去!
研磨、点烟我都喜欢,更有吸引力的是买烟,因为剩余钱归我买冰糕什么的零食,还说他不会告诉妈妈。我是慈父严母也。
父亲抽烟的姿势十分优雅有范,而且他说烟一吸进口,灵感便来了。那年月还没听说让戒烟,也奇怪,父亲抽了一辈子的烟,却不爱咳嗽,就是“革命”到乡下,只能抽杨树叶烟的日子,也没听说他得过什么病,可他就突然的没活到古来稀的70就突然倒在杨树下,永远的去了……
这是一幕我根本没有看到,却印在我脑海中的深深的影像……
母亲对父亲的关爱更明显处就是仪表,父亲那一身身由由母亲亲自缝制的衣服,实在是太得体了,夏季绸衬衫、春秋毛哔叽、冬季礼服呢,外加呢大衣……
但被赶到乡下后就彻底地变了形象,自然的背头发型成了光头,省了剃头钱;中山装改成了中式衣裤。这当然都是母亲的“创意”,入乡随俗也。
第一次回乡下的所谓的家,就是父亲到高中学校来接我的,母亲给他换了一身洗的发白的旧中山装,带了一顶旧帽子,很干净节俭,比赵本山的扮相好多了,那是母亲不想让父亲到学校给我丢脸。
山路弯弯、忽上忽下,有时一个高坡,还得父亲先上去,然后拽着我的手,往上爬。我本是个生在城市,根本没见过乡村黄土的姑娘,这一路可没把我累坏了,偌大的姑娘了,让父亲给我背着书包,一路还哼哼呀呀地说:“爸爸,咋的还不到家呀?”
父亲总是说:“快了,过了那个山窝窝就到了!”为了给我鼓劲,父亲说我爬坡不愧是个笨猪娃,逗得我咯咯笑一阵子,也解乏。
看到父亲落魄到如此境况,却还那么乐观,我确实不理解,那时我想,要是放在我身上,总得哇哇地哭上它三天三夜不可……
最让我难忘的还是父亲独自走出我们家门的背影……
那是妈妈发现给父亲带的钱票,父亲偷偷地又掩在母亲的枕头下面了,就让我赶紧追出去。
父亲背着从厂里拿回来的一卷铺盖,正在厂区的土路上向前走着。我追上去给父亲钱票,父亲执意不要,还说:“我已经很对不住你们了,留着你们花,回农村修地球用铁锹就行了,用不着钱,粮票在村里没用,有土地还怕吃不上饭?爸爸给你们种玉米,秋天给你们送来……”
看着父亲的身影越走越远,我哭了……
在这条土路上,是父亲把着手教我学会了骑自行车,也是在这条土路上,父亲骑着他的盛茂车,我坐在后面,两手紧紧地抱着父亲的腰,唱着歌,好不得意……
……最难忘的一幕,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那天,父亲劳动回来,靠着阴凉的墙闷闷地抽着杨树叶烟。那个非常的时代,我再优秀还是未能走进团的大门,我把这个罪过归于父亲的出身,就生气地对父亲说:“爸爸,你要好好改造剥削阶级思想,好让我快点加入团组织啊!”
父亲说:“这不是我的错,是……”
也许我这篇读后感彻底地走题了,但走题让外孙女就是给我打了零分,我也是只能、只会这么写,因为背影在我的脑海中即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虽早已脱掉朱自清父亲式样的长袍,但他的骨髓里,依然是一位可敬可爱、令我们姐妹永生无尽思念的好父亲!
他似乎没留给我们一毛的遗产,但他的勤劳好学、耿直本分、真实无邪、多才多艺等优良,就是留在我们心中的最珍贵的礼物、最难忘的身影!
今我们又该给我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留下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