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边城》的艺术美质
摘 要:沈从文的《边城》以湘西小山城茶垌及附近乡村为背景,描写了一个撑渡船的老人和他的外孙女翠翠的生活,以及翠翠与船总的儿子天保、傩送之间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作品通过对男女之间的爱情、祖孙之间淳浓的亲情、邻里之间互相友爱、和睦相处的乡情的细腻刻画,生动体现了边城人民的健康、优美、质朴的民风和人情,体现了作者笔下的所有人以一种淳厚、质朴的人性美。也揭露了当时社会的黑暗,是民族悲剧、爱情悲剧、人物命运悲剧的生动体现.
[关键词] 山水之美 人性之美 艺术风格 悲剧意蕴
《边城》是沈从文的代表作品,发表于1934年。《边城》所写的故事很简单:在湘西边境茶峒附近住着一户人家。外祖父、少女翠翠和一只善解人意的黄狗。翠翠的爸爸和妈妈曾经有过一段私情,后来因为不被当地的风俗所允许先后自尽了。翠翠从小就和外祖父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翠翠长大以后有一年端午节看湘西人划龙舟比赛,遇见了当地关水码头的船总的次子傩送。在少女的纯真的心灵中留下了难忘的印象。然而后来托人说媒的却是船总的大儿子天宝。兄弟俩同时爱上了翠翠。照当地的风俗。兄弟俩人要到西边的山上唱山歌让翠翠从中选择。但天宝自知不是弟弟的对手,于是在失望之余坐船远行,不料葬身与旋涡之中。傩送因为父亲一直不愿把间接弄死长子的姑娘娶进家中为媳也负气出去了。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外祖父感到惊愕,他在为翠翠的命运担忧,终于在一个雷雨之夜死去,只剩下翠翠和黄狗孤独的守着渡船,她还在思念那个心上人,然而“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整部小说就在这哀伤的氛围中结束。
一、以“美”构筑的理想王国
《边城》描绘的是一个充满“美”的世界。作者笔下无处不美,山美,水美,人美。沈从文无限深情地为读者展示出一幅幅原始自然的山水画,画中是一个海市蜃楼般缥缈美丽的世外桃源。小说开始的两段: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小溪流下去,绕山咀流,约三里便汇入茶峒大河…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作成,静静的河水既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的游鱼来去皆可计数……”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副明丽的图画,把我带入了一个美丽的桃园。故事就在这样纯净的环境中展开,又怎能让它不美呢?
《边城》就是由这样的美丽的山水构成,而其中的小说人物反面成了图画中的点缀。《边城》着重反映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特别抓住了山水的灵性,以山水作为背景,让水的色泽浸润到文字中去,将故事置于一种翠色的基色下,具有清新,柔和的格调。
《边城》“美”,又体现在“人性美”上面。这首先体现在翠翠身上。作者着重表现的是翠翠的品性美,童负美和爱情美。他笔下的翠翠,与青山绿水做伴,心灵上没沾染一丝尘埃。她乖巧伶俐又带有山区女孩的淳朴,天真而不娇嫩,就如湛蓝的天空下刚长上青枝翠叶的嫩竹。
沈从文用最细腻的心灵体味着它,又用最出神的笔墨将它写出来,这种情感导致了翠翠以及翠翠的母亲这样一些女性形象,都不能让人产生强烈的如痴如醉的爱,而只能产生怜爱。翠翠在恋爱中所表现出来的情爱美,则更是真切感人。翠翠对“爱”的到来是怀着既向往又担忧的复杂心理的。当夜幕降临,外祖父仍“忙个不息” 时,她心中“会有点儿薄薄的凄凉”,“她成熟中的生命,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她担心在这个“规矩”中听歌的日子过去了,顿生“好像生活太平凡了,忍受不住”的念头。而这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理最细致入微的生动写照,洋溢着爱和美的柔情蜜意。包括祖父试探地问她“你试告我,愿意哪一个”时,她立刻娇嗔地把话题岔开,掩饰内心的真情,无一不包含一个初涉爱河的少女的羞涩。当翠翠想到自己走后,爷爷的孤独,凄苦,伤心与焦虑时,她又不免担忧起来。于是认真地说:“爷爷,我一定不走……”这时怎样一幅充满祖孙之爱的人间真情啊。作者用情真挚,细腻生动写出了湘西淳朴的社会风气。
《边城》中没有一个人不是善良与美的化身,都具有作家所向往的人性美。《边城》处处洋溢着“美”与“爱”。作者写天宝兄弟俩对爱情的忠贞,坚贞,又表现了他俩自我牺牲的美德。他们爱翠翠,都是以感情为重的。在他心目中,爱之所在与世俗的钱财,地位毫不相干,甚至头脑里没有这些概念.他们慎重选择爱人,但在自己的幸福与别人发生矛盾时,又能忍痛割爱,成人之美.正如小说研写:“弟弟一开口,却因为明知不是敌手,更不能开口了.”爱情本身有“排他性,按茶峒的习俗也是不兴“情人奉让”的,但他们却都以互助互爱的德性,以一种作者所理想的优美健康而自然的“人生形式“,演绎出一曲平凡而崇高的爱情之情歌,不能不让人为之动情,老船夫,是《边城》中最令人难忘的人,不仅仅因为他侠骨柔肠,淳厚善良.他有重重的心事,他牵挂翠翠的将来.正由于他的谨慎和关心, 增加了翠翠爱情的曲折.大老怪他,二老怪他,顺顺怪他,翠翠也不理解他.他带着委屈和寂寞死去.渡船和白塔是老船夫的化身.祖父是白塔下唯一的一家,五十年来,每天都离不开船,渡船被水冲走了,白塔坍了,老祖父死了,杨马兵主动来照顾翠翠,都显示了边城人以诚相待,互相友爱的美好情怀.众人捐助重修了坍塌的白塔,表示老船夫淳朴、善良的人性永远活着.船总是顺顺慷慨好义,豪爽正直,济人以急.小说的其他人物如杨马兵、过渡客人、商人也都那样热诚、质朴、善良……正是这些具有美好人性的人们,创造了边城和平安宁的“爱”的氛围.正如沈从文自己所说的:“对于农人与兵士,怀了不可言说的温暖.”《边城》“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为人类‘爱’字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说明.”
二、质朴、清新、自然、含蓄的艺术风格.
细读沈从文的《边城》,就会感受到他似乎是诉说着一个悠远的爱情牧歌,无论是翠翠,还是她的父母,冥冥中好像有宿命纠缠似的,尽管她们美好、恬静、是自然之子,他们的人生却同样令人悲哀,有一股扼腕之痛.他似乎要带给我们的就是那一股莫名的人间惆怅之感.沈从文的作品中并没有直接的叙述翠翠父母的爱情与死亡.他是从叙述中的交待,爷爷和杨马兵的回忆来让我们知道当年的那个故事.汪曾祺称“《边城》是一个温暖的作品,但是后面隐伏着作者很深的悲剧感.”可以说,在翠翠这个温暖恬静的爱情梦的后面,她父母的非正常死亡始终就像一个咒语,影印在翠翠的头上,使得老船夫“因为翠翠的成长,使祖父记起了些旧事,从掩埋在一大堆时间里的故事中,重新找回了些东西.这些东西压在心上很显然是有些份量的.”这无形的“份量”正是让我们难以轻松的原因.翠翠会步她母亲的后尘吗?还是她会找到她自己的幸福.从爷爷的回忆中,我们知道当年翠翠的母亲也是一个活泼、天真,“乖得使人怜爱”的摆渡女孩,她让人喜欢让人爱慕,杨马兵也是给她唱歌的其中之一的追求者,而翠翠母亲只爱那个“穿起绿盘云得胜褂,包青绉绸包头”的绿营屯戍兵.他们“一个在半山上竹篁里砍竹子,一个在溪面渡船上拉船.”她不象翠翠那么害羞,却有苗人姑娘的大胆,在青山碧水之间与情郎对歌,她的爱热烈蓬勃,可是这样一个生命力旺盛的姑娘为什么会放弃生命呢?研究者认为或许是民族成分不对,或许是军人不能与当地百姓通婚,更或许是门户财富不对,可是,无论二人不能结婚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在相爱之前就一定是知道这个结局的,因为老船夫显然不是婚姻的反对者,可以说,他们的命运早就横在前面等着她们了。
翠翠的成长似乎是她母亲的翻版,只是更为安谧、详和,象林中的小兽,她一天天的长大,也让爷爷为她的命运而一天天的担心.她会和她的母亲有一样的命运吗?这也是我们每个读者所担心的.翠翠不会唱歌,甚至遇见喜欢的人也“同小兽物见到猎人一样,回头便向山竹林跑了”,这就让人更加担心这个柔弱女孩的命运了.她的孤儿身份使她渴望爱情,她与傩送的初次相遇就两情相悦,坚定不移了.一个是非他不嫁,一个是非她不娶.都对对方充满了信心,当天宝大老也喜欢上翠翠,甚至托人做媒,当弟弟的却自信的说:“大老,你信不信这女子心上早已有了个人?”他们在这之前既没有相互对山歌,又没有月下相会,只是凭着对爱的直觉感应.可是直觉偏偏是个把握不住的东西,不然翠翠为什么在二老的山歌声中只会做梦去采虎耳草呢?虽然它暗示着爱情的萌动却也投下了对爱误解的影子.“自然越是平静,自然人越显得悲哀,一个更大的命运影罩住他们的生存”.这就是始终笼罩在人事面前那片莫名担忧之情.当我们看到王团总要用一座碾坊作为陪嫁,看中了傩送时,不由更加担忧起来,渡船竞争的过碾坊吗?这个担忧还没有平息,又传来大老落水身亡的消息以及顺顺父子对老船夫的误解,这接二连三人事的变动破坏了原来和平的境界,翠翠的命运变得前途未卜.难道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悲剧吗?翠翠的血管毕竟流着她父母的'血,虽然她不能去斗争,她的心里埋藏极深,却也在不经意中维护自己的幸福.她会唱:“白鸡关出老虎咬人,不咬别人,团总的小姐派第一.”这“团总的小姐”就是她潜意识中会破坏自己幸福的假想敌.雷雨之夜,爷爷去逝了,船总顺顺在安排完爷爷的丧事后也愿意把翠翠接到他家去,事情似乎峰回路转,傩送只是因为父亲逼他接受碾坊而赌气出走,而现在只要他回来就皆大欢喜了.可是,“到了冬天……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荼峒来”.甚至作者还说他“也许永远不回来了”.命运难道就这样捉弄人吗?当一切外在的原因消失后,命运就充当了审判的角色.可是翠翠的生命开始觉醒,她拒绝了去船总家,而是自有主张地在那里等着爱人,因为他“也许明天回来”.这种等待的本身就是这个柔弱的女孩对命运的反抗.我们所感到的灵魂的震荡不是由她的“等待”的行为所得来的.傩送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不知道,可是翠翠一定会等待下去.在茶峒,女孩十五六岁就该出嫁了,翠翠已经“满十五进十六了”,到了应该出嫁的年龄了,却选择在青山绿水间等待爱人,这种等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辈子呀! 小说无意追求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而是着力描绘人物的内心感情.整个作品是那样浑朴天成,如同作家笔下的溪水,顺着山势,或急或缓,自然流淌,毫无人为造作之感.小说的语言也与所表现的内容和谐统一,质朴、清新、自然、含蓄,处处蕰含着浓郁的诗情,字字浸渍着作家的温暖.表现在语言上,沈从文去掉了喧嚣的词藻,去掉了色彩强烈的句子,只求“言语的亲切”.那些看来不用心修饰而却又是很考究的句子,以自然为最高修饰原则,以恬静之美为最高美学风范,构成了沈从文的叙事风格.
除了语言的诗化、散文化外,《边城》人物对话的语言也很有个性化,非常符合对话人的身份,让人如临其境,如见其人.比如有一年端午节之际,翠翠和外祖父商量谁去看龙船:
见祖父不在说话,翠翠就说:“我走了,谁陪你?”祖父说:“你走了,船陪我.”翠翠把一对眉皱拢去苦笑着,“船陪你,嘿,嘿,船陪你.爷爷,你真是,只有这只宝贝船!”在这里,少女翠翠的天真烂漫,外祖父的爽朗风趣都跃然纸上.
《边城》在艺术上的另一个重要成就是其出色的心理描写,作者对人物的心理描写的揣摩十分透彻、贴切,以至于让有的女性感叹说:“沈从文是个男的,怎么能够把女孩子的心理琢磨这么透.《边城》中有几处都写到了少女翠翠在初涉爱情时的矜持、害羞而又怦然心动的细微心理.她在初遇二老时曾因误解骂过他,然而当她回去听说此人就是浑名“岳云”的傩送时,到了家,“另外一件事,属于自己不关祖父的,却使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翠翠情窦初开,这种爱情心理是十分含蓄的.然而后来第一个来他家提亲的却是老大天保:“翠翠弄明白了,人来做媒的是大老!不曾把头抬起,心怦怦地跳着,脸烧得厉害,仍然剥她的豌豆,且随手把空豆荚抛到水中去,望着它们在流水中从从容容地流去,自己也俨然从容了许多”.这里惟妙惟肖地刻画了少女的惊愕和极度失望、掩饰的心理过程,让人难以忘怀。
《边城》的结构也是十分精巧的,这是一部长篇小说,有二十一章组成,恰似有各个乐部共鸣所组成的一部交响曲,内在的连贯是十分紧密的,然而拆开来看又可单独组成一个个精美的故事,很好地体现了沈从文追求小说结构匀称的美学主张.尤其是小说的结尾,具有蕰藉含蓄、回味无穷的味道,十分耐人咀嚼,让人感到一种忧伤、缺憾的美。
三、《边城》具有独特深层悲剧意蕴
首先文章具有民族悲剧:一条绵长千里的湘西水,维系着作家的审美理想和人涉外能够寄托。凤凰古城的风土人情,那挥之不去的遥远回忆,承载着他的作品主题,呼唤着他的全部情思,寄托了作者民族和个人的隐痛。
在当时,中国面临着严重的民族危机,刚在西方列强虎视眈眈下结束了长达1000多年的封建奴役统治,又正处于军阀混战的最黑暗时期,一方面受长达千年的封建思想影响,一方面是西方文化的大举入侵,让本来就饱经战火的中华民族雪上加霜。在那动乱的年代里,中华大地烽火连天,人民群众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在经历了新文化运动的洗礼后,沈先生毅然选择了湘西这片纯朴美丽的土地,用诗一般的语言一片一片轻声述说着整个民族的悲哀。
历代统治者视湘西为“蛮族”“匪区”,实行征服、屠杀与同化的策略;现实的黑暗——地方军阀为一己私利的残杀、人民遭受的苛扰与歧视、精神上的被压抑、毒害,一齐汇集在作者对湘西历史——现实——未来命运思索而激起来的情感潮流中,向读者的心灵撞击。
湘西地方民族古老的文化传统,见出湘西地方民族“生命”的神性。但它又带着几乎千年不易的保守性。这种保守性如不加改造,势必在现代竞争中成为地方民族衰亡的因子。“这样,沈从文裸露出有关湘西人、事、景、物全部描写的核心——一个地方民族的悲剧命运。”
其次整个文章也充满着爱情悲剧:《边城》是一幕爱情悲剧,看似文字轻松酣畅的流淌、实则笔墨浓晕幽幽的凝重,她的感人正是爱情悲剧的美丽。沈从文笔下的妙龄翠翠,细腻得再现了一个少女春情朦胧的心理变化,生动地刻画了少女羞涩的恍惚与冷漠。由于从未有过母爱和作为女性的涉世,心理孤独的翠翠面对痴心爱情不知所措,一次次含蓄埋没,躲避推脱,终于忧郁等待的竟是一场悲剧。
翠翠的羞涩是自然的、不做作,但却是中国几千年道德、文化在每一个女人血液中的沉淀。那深刻在女性血脉中的面对男性的自卑,那压抑真实感情、等待幸福降临的被动,都是人类几千年历史所赋予女性的性别特质。主人公翠翠到了“茶峒人的歌声,缠绵处她已领略得出”的年龄,无意中与傩送相遇,从此便多了些思索,多了些梦,甚至为“属于自己” 的事“沉默一个夜晚”,但她却羞于作大胆的爱情表白和热烈的追求,仅仅停留在对爱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朦胧憧憬上。对于爱情,对于幸福,翠翠除了等待,还是等待。男人与女人的真正相遇,中间真的是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一部厚重而艰难的人类成长史。
一座沉默的城,从开始到结束似乎都在隐忍着什么。翠翠就是这座城的化身,从恋上那个可以让她连做梦都能被他的歌声带的很远的人开始,她就选择了沉默。到头来,她的爱情以沉默告终。
小说的结尾挥洒得十分悲壮幽深,意境深沉:“到了冬天,那个圮坍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歌唱,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诗歌般精妙的几笔点缀,给人留下悠长的惋惜和无限的牵挂期盼。作者把文章中描述的翠翠和傩送的爱情变成了一个“善”的悲剧,似乎是一个“谁也没有错”的悲剧。
最后在刻画人物上体现了命运悲剧:真正进入悲剧情景的观众,由主角的悲惨遭遇中感受到的事实“人类”在无可预测的命运之手中的软弱与无助.整个文章浸透着一种“乡土抒情诗”的气氛,但更多的是淡淡的孤独悲哀,让读者常有一种“悲悯感”。
当生活中的各种情感都顺乎自然向前发展时,却有着这样那样的阴差阳错与偶然。由此小说容纳了现实和过去、生存和死亡、恒久和变动,天意与认为等诸种命题,笼罩在整部小说之上的是一种无奈的命运感。尽管写的只是沅水流域各个码头及一只小船上纤夫水手琐细平凡人事得失哀乐,其实对于他们的过去和当前,都怀着不可形诸笔墨的沉痛的隐忧。
主人公翠翠不知道大佬天保是因不能得到她的爱而忧愤出走后发生“水鸭子”被溺死的悲剧,她不知道二佬傩送离乡远行也是因为不能得到她的爱,她甚至不知道爷爷突然离世也全是由于替她的幸福思虑而心力交瘁所致。只有这一切都已发生。陪伴她的杨马兵向她说明之后,她才如梦初醒,“哭了一个夜晚”。最后,只得陷入遥遥无期的等待之中。这些平凡生命主体的沉浮飘忽,折射出作家对人生命运的不可把握、偶然性和不可知性的深沉的忧虑和思索。小说深刻地反映了湘西人们在“自然”“人事”面前不能把握自己命运的惨痛事实。翠翠如此,翠翠的母亲也是如此,她们一代又一代重复着悲痛而惨淡的人生,却找不到摆脱这种命运的途径。
湘西人民生存在所谓的世外桃源,承载着图画的完美与历史的厚重。他们无法摆脱如画般静止的命运与生活,无法摆脱潜在的流动的悲剧命运。处处闪耀着人性关环的小说却是个悲剧的结局,生活在纯自然的状态下的湘西人却处处受命运的摆布,快乐、自由生活的人们都有一种难解的凄凉。捧着这部证明人性美的杰作,却感沉重的忧郁,那种对人世间容不得美物共存的朦胧的预感总是笼罩在心头,留给读者的是作品背后深沉的悲痛。
文章以“美”构筑了独具特色的“湘西世界”,以质朴、清新、自然、含蓄的艺术风格.构筑了永久魅力的艺术乐园。而对美的别样追求,对生命终极价值和意义的深层思考,对人生角色的悲悯情怀,则体现了其独特的深层悲剧意蕴。一个具体的现实人生景象里,寄托了一种人生情绪。人物在追求生命自主的现实人生上,有着难以逾越的障碍。小说塑造的种种悲剧,蕴涵的种种悲剧情思,使小说的文体有一种独特的 “美”,奠定了作家在现代文学史上的伟大地位。这是广大读者喜爱沈从文《边城》作品的主要原因。
注 释:
①[美] 金介甫著.虞建华 / 邵华强 译.沈从文笔下的中国社会与文化.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第113页
②凌宇.从边城走上世界.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第237页
③凌宇.从边城走向世界.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第386页
④《沈从文全集》,第8卷,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第89页。
⑤《沈从文全集》,第11卷,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第29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