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杜甫赏析
导语:《剑门》是唐代大诗人杜甫所作的一首五言古诗。此通过描写剑门险要的地势,联想到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的混乱局面,意识到剑南之地容易成为军阀称霸之地,表达了作者对国家前途的深深忧虑。
【原文】
剑门
唯天有设险,剑门天下壮⑴。
连山抱西南⑵,石角皆北向⑶。
两崖崇墉倚,刻画城郭状。
一夫怒临关,百万未可傍⑷。
珠玉走中原,岷峨气凄怆⑸。
三皇五帝前,鸡犬各相放。
后王尚柔远⑹,职贡道已丧⑺。
至今英雄人,高视见霸王。
并吞与割据⑻,极力不相让。
吾将罪真宰,意欲铲叠嶂!
恐此复偶然,临风默惆怅。
【注释】
⑴剑门:在今四川剑阁县北。据《大清一统志》:“四川保宁府:大剑山在剑州北二十五里。其山削壁中断,两崖相嵌,如门之辟,如剑之植,故又名剑门山。”
⑵连山抱西南:见有利于地方割据。
⑶石角皆北向:见显与中原朝廷为敌。
⑷“一夫”二句:化用李白《蜀道难》中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傍:靠近。
⑸岷峨:岷山和峨眉山,都在四川。
⑹后王:指夏商周三代的君王。
⑺职贡:专指贡物。《周礼》:“制其职,各以其所能;制其贡,各以其所有。”道:即上“鸡犬各相放”之道。
⑻并吞:指王者,如秦始皇等。割据:指霸者,如公孙述、刘备等。
【创作背景】
唐肃宗乾元二年(759年)三月,唐王朝九节度的六十万大兵溃于邺城。各藩镇借机扩充势力,与唐王朝争夺天下。唐王朝就此陷入分崩瓦解的局面。杜甫于此年夏历十二月携家眷从秦州同谷转徙成都时,途经剑门,他惊叹于地势之险要,联想到由藩镇强大造成的安史之乱,意识到剑南之地容易被军阀负险自固、割据称雄,表达了对国家前途的深深忧虑。
【赏析】
这首诗的开始八句,突兀而起,描写了作者初见剑门山那种惊愕的神态。如此奇险、雄壮的大山,真是地造天设啊!山山相连环绕西南,山上的石头犄角都指向北方。两崖高耸,仿佛墙壁,砌垒之状,宛如城郭。只要有一个人怒而据守,即使百万人也莫敢近前!这些生动的描写,一方面是采用赋的手法,直接描绘山势的雄奇、险要和壮伟,展现了壮阔宏大的气势,十分形象,使人如临其境。杨伦说:“宋祁知成都至此,咏杜诗首四句,叹伏,以为实录。”(《杜诗镜铨》)诗中用 “险”字、“壮”字来形容剑门,全篇都从这二字生发开去。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诗中采用了赋中有兴的手法,寄寓了深刻的政治思想。尤其是“连山抱西南,石角皆北向”二句,意蕴丰厚,耐人寻味。”浦起龙《读杜心解》说:“俱以地险易动立论”,“抱西南,见曲为彼护;角北向,见显与我敌。为篇末欲铲叠嶂之根。”诗人从险峻的山势中,已经清醒意识到,这样险要的地理环境,容易被野心家所利用,随时都有脱离中央王朝,地方割据的危险。“石角”,表面是写山,其实是象征那些居心叵测的地方军阀。
在具体描写的基础上,作者针对时事,抒发议论。诗人先写当前朝廷剥削百姓,珠玉等物日往中原,故蜀民穷困,以至岷山、峨眉山也为之气色凄怆。其中 “走”字系由《韩诗外传》中化用而来,卷六云:“夫珠出于江海,玉出于昆山,无足而至者,犹(同‘由’)主君好之也。”这就委婉曲折地指出了唐王朝对四川人民的苛敛和搜刮,从而揭示了天下致敌之由。之后,作者笔锋一转,又从历史的角度抒发议论。回想上古时代,四川未通中原,那时人们不分彼此,连鸡犬也是随便放的。而夏商周之后,虽对远方实行怀柔政策,但其设官受贡,开了后世苛捐猛征之先,并且对跋扈之徒也逐渐失去了控制,致使地方军阀高视阔步,称王称霸,彼此互不相让,厮杀得难解难分。这些议论,句句是说历史,而句句又联系着现实。
最后四句,诗人直抒胸臆表达对发动战争,割据祖国之人的强烈愤怒,和对祖国前途的忧虑。诗人说:我要谴责天公,真想铲平这重山叠嶂;想到割据一方的事将来会不时发生,我不禁临风惆怅、沉默无言了!这最后四句十分重要,是全诗的关键所在。“罪真宰”、“铲叠嶂”云云,与篇首对险、壮的极力描写,遥相呼应,使上面的描写落到实处;“恐此复偶然”,又是对“并吞”、“割据”等议论的总结,并进一步表达了对今后形势的忧虑。陈贻焮先生说:“诗人所虑者有二:一,剑门天险,利于军阀扼险割据,古已有之,今亦难保无虞;二,天府之国,物产丰富,若诛求太过,难免结怨生乱。这也就是这首诗的主旨。”(《杜甫评传》中卷)这深深的'忧虑,使得全诗的结尾显得更为沉郁有力。然而,作者在最后一句,却又有意宕开一笔,“临风默惆怅”,生动地画出了诗人欲言难言的形象,隐隐透露出无可奈何的情绪,给人以悠然意远之感。诗歌突兀而起,经中间的转折变化,到最后的稍稍宕开,全诗像狂澜陡涨,腾挪跌宕百姓流转,把作者心潮变化的过程,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从而领悟到雄奇阔大、苍茫浩远的诗意。
杨伦在《杜诗镜铨》中评论此诗:“以议论为韵言,至少陵而极,少陵至此等诗而极,笔力雄肆,直欲驾《剑阁铭》而上之。”杜甫在诗中议论,是开了宋人的以议论为诗先河,但杜甫的诗中议论也不同于一般宋诗。一方面,诗人的议论与景物和人事的描写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议论建立在生动的形象之上,自然生发。另一方面,作者在议论中融注着自己的激情,语语扣动读者的心弦,因此毫不枯燥。再一方面,作者的议论处处针对着现实社会,因此毫不空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