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范仲淹《渔家傲》看宋词
《渔家傲·秋思》是范仲淹的一首词作。整首词表现将士们的英雄气概及艰苦生活,意境开阔苍凉,形象生动鲜明。此词沉雄开阔的意境和苍凉悲壮的气概,对苏轼、辛弃疾等也有影响。
由范仲淹《渔家傲》看宋词
摘要:范仲淹是伟大的,这种伟大不仅体现为其人格,也表现在其才学。他同晏殊支持的应天府书院推动了教育事业在宋朝的发展,他的词作提高了宋词的品位,向人们展示了婉约中的磅礴大气。
关键词:《渔家傲》;范仲淹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无论是看身世还是个人经历,我们都要说,范仲淹是一个可怜人。尚在襁褓中便已失去了父亲,读书时划粥割齑,生活艰难。自幼多病,步入中年又患上肺疾。一生仕途坎坷,几起几落,成为世人皆知的“三光宰相”,最终客死他乡。然而范仲淹是值得人钦佩的。他读书刻苦,满腹经纶;他用兵如神,抵御西夏入侵,人称“胸中有百万雄兵”;他为人正直,强言直谏;他慧眼识人,帮助过孙复、张载、石介等人,举荐过富弼,提拔了狄青、种世衡这样的名将;他心忧天下,主持修建了范公堤,推行了“庆历新政”,为国为民,范公可谓鞠躬尽瘁。
范仲淹的才华使其在政坛上有所作为,坎坷的遭遇也丰富了他的阅历、提高了他的文学造诣,使其成为一个全才。散文中,他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的名句流传后世;律赋上,他提出了“体势说”,辑选了《赋林衡鉴》;而在词作上,虽然存词不多,但仅《苏幕遮》、《渔家傲》两首就足以让所有对宋词有研究的人记住“范仲淹”这个名字。
《渔家傲》是范仲淹抵御西夏时所写的“边塞词”,当时的他已经五十四岁,满头白发,疾病缠身,戍边已近三年,满心都是浓浓的思乡之情。这种感情他也曾在诗歌中表现过。“三月二十七,羌山始见花。将军了边事,春老未还家。”转眼秋季来临,群雁南归,不免又勾起老人的一片愁思,于是词中便展现出了浓厚而又真实的寂寥情意。
王国维曾在《人间词话》中讲道:“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后世唯范文正之《渔家傲》,夏英功之《喜迁莺》,差足继武,然气象已不逮矣。”所谓的气象,在我看来,无论是不是包含了厚重的历史积淀,它至少体现了作者的士人风骨、深沉情感。将范词排在诗仙之后,至少说明了这首词在“气象”上是极有可圈可点之处的。
北宋词是五代词的延续,《花间集》的存在坚定了北宋文人们对于词以媚为主的观点,从某种角度看,这或许已成了一种信仰,也正因为词与诗在同一时代以不同形态呈现,我们才有了更多的机会看到人类性格的多方面。由诗,我们看到文人们骄傲的一面、深沉思考的一面、坚强不屈的一面;而由词,我们又能看到他们脆弱的一面、孟浪的一面甚至奢靡的一面。词的出现对于北宋文人来说,或许在纯为娱乐的同时,也悄悄起了这样的作用:以笔墨作为其感情宣泄的闸门,减少心中的压抑、沉闷、失意等不愉快的感觉。直到后来豪放词的出现,才使词又多了一个“言志”的功能,而其美感,在很多时候就比不过婉约一派了。此前的范文正公,却早早地而又神奇地将两者糅合了起来。他用惆怅哀婉而又温柔的笔调,细细地勾勒边塞的凄凉和悲壮,写出了浓浓的思乡情怀。温柔、旷远、豪情三者并存,在满是花间酒筵上的靡靡香词里显得清新可人,就像出水的芙蓉。
词的开头与平常的婉约词一般,慢声细语,讲着风景,说着南归的大雁,感情深幽哀怨。而第三句开始,境界就陡然扩大,边塞的角声、层层叠叠的山峰、沉静的长烟、远处的落日,还有旷野上一座孤独的城池,如此阔大的景象,只有那么少少的一个降落的太阳、一个孤立的城市,伴随着山河与这个萧瑟的秋天对峙,比起“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这样江南式的.娇小柔弱的思乡情,大气之中的悲寂似乎就更旷大了,它弥漫在整个塞外,挥之不去。
下片则转向抒情。酒一杯,家万里,这是一个颇令人感到无奈的对比,偏偏对于家乡的万里之思又只能靠这一杯浊酒来排遣,最终却仍是有家归不得――边疆不宁。夜空里回响的是异乡羌笛的乐声,独在异乡为异客,听到乡音固然会勾起人的思乡之情,而他乡的音乐却可能勾起异乡人对于乡音的无限怀念,这种怀念或许更令人难以忍受,因为自己连“乡音”都听不到!之后的句子就是以情写景的典型了:人因思想而难以入眠,因为难以入眠而以酒来排遣思乡之情,却又因为对于家乡的思念而更加难以入睡,更想饮酒……词人听到了羌笛声,看到了夜色里被霜染白了的塞外天地、被霜染白的满头华发、被霜染白的边关将士的思乡泪……
整首词因为以边塞为背景而变得境界苍凉寥远,也使得词中的感情沉重真实,不再是一味的柔软无力。也是依靠宋词特有的妩媚温柔,范仲淹笔下的边关思念才更加凄清悲凉,使世人感受到这柔美之下的边关萧索。
这似乎与宫体诗有相似之处。中国古典文学南朝,尤其是萧梁王朝之后,出现了一种近乎诡异的诗歌类型――宫体。先人们对它的评价并不高,因为它只写闺情,写女子的言行举止、衣食住行、坐卧用具,写弃妇,写思妇,也写娼妇。因此它得到的评语不外乎“流丽淫靡,浮急促数”、“靡靡以淫,促促以简”之类。偏偏就是这种靡艳堕落,写出了女子的百态生活、喜怒哀乐,使女子的形象得以在诗歌中全面展现,使人们看到女子各个角度的美好。也这是这种靡艳堕落的诗歌类型,使后世的诗歌在平仄章法、遣词造句、炼字用典方面有了依据。它衍生出了《春江花月夜》的千古传唱,衍生出了《红楼梦》的不朽传奇。它与佛教同时繁荣,一派靡艳之下是佛教无常苦痛的体现。爱别离的日夜相思、红颜凋零的无常死别,欲色异相的佛家思想就这样隐晦却又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这派堕落之中。
几百年后,随着《花间集》的问世,“曲子词”出现于人们的视野。这一朝的文人们,一边当它为“游戏之作”,一边却又热衷于这种“游戏”,一手推动了它百余年的繁荣。如同宫体诗般,宋词以其精雕细琢的美丽,展现着一个朝代的寂寞哀愁及其臣民的迷茫哀伤、空虚无措。
范仲淹却以这种精雕细琢的美,展现了边关壮阔的哀伤,展现了战争背后的荒凉,展现了将军与征夫老死边关不得返乡的残酷现实,使得边塞题材在宋词中占据了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