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然之我
《蝉声》
你像尖微的唱针,
在迟缓麻木的记忆上,
划出细纹。
一组遥远的知觉,
就这样,
缠绕起我的心。
最初的哭喊,
和最后的讯问,
一样,没有回音。
且不说那些少年天才的作品,从这首写于十五岁的《蝉声》中就能看到,顾城的天性之一就是与自然对话,惯于捕捉那些自然的讯号,“尖微的唱针”,以此来与个人进行交流、共鸣,“划出细纹”。这个特点也是贯穿于他的生命始终的——顾城在诗中不断地与世界进行对话,或者说,不断地输出他对整个世界的理解,与其他的“人”的交互极少。就连后来那首被广为传颂的《远和近》也是如此:
《远和近》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这其中,让顾城觉得有诗意的.,并不是“你”,而是“远和近”的比较,并且,其中隐藏着人与人的疏远,以及人与自然的亲近,“对人性复归自然的愿望”(顾城语)。
2 文化之我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节选)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想涂去一切不幸
我想在大地上
画满窗子
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
都习惯光明
我想画下风
画下一架比一架更高大的山岭
画下东方民族的渴望
画下大海——
无边无际愉快的声音
所谓“文化”,固然是因为在这个阶段顾城大量学习了东西方文化并加入诗里,但最重要的是,顾城所能理解到的“文化”,其中最主体的一个因素便是与人、与社会的交流。所以,顾城这个阶段的诗里,才会出现“东方民族”、“北方”、“父辈”、“山岭”、“母亲”这样的词汇,当然也还有各种诗选收录的《一代人》:
《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像这种调性的作品,在顾城的创作中其实是比较少见的。我疑心这是他为了突破而强使自己进行改变的结果,因为在此之后,这样的呼喊就变得很少,顾城又开始回到自我,进行纯粹的个人抒情。
3无我
《墓床》
我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
松林中安放着我的愿望
下边有海, 远看像水池
一点点跟我的是下午的阳光
人时已尽,人世很长
我在中间应当休息
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
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
“无我”是顾城对自己一种肯定的描述,不过,在我看来,这种“无我”并不是他的境界达到了某种高度,而只是顾城打破自己心结的一种姿态。在这阶段中,他真正的回归自我了,抒发感情不再有什么限制,想象力和反文化也不再是为了刻意消解什么,一切都是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而他的感情写得真正又细致又好的作品,也并不是非常之多。
顾城的一个问题就是情感流露太少,或者说,总是隔着一层,像他给木耳写的绝笔书,自然而亲切,相比于其它的诗,反而更近于“无我”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