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国四大名著之一,是一部悲剧,也是一部喜剧。说它是喜剧,因为它是古往今来第一部女性的颂歌,以女性为主题的小说。
在曹雪芹的笔下,“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 ;在贾宝玉眼里,他“见了女儿便觉得浑身清爽,见了男儿便觉得浊臭逼人” ;在大观园里,有超凡脱俗的林黛玉,有雍容华贵的薛宝钗,有心直口快的史湘云,有处世干练的王熙凤……在过去思想禁锢的年代,如此出色的一部小说,如此不凡的一部小说,怎能说不是一部喜剧?
然而,说它是一部悲剧,也确实如此。而导致这成为悲剧的,是贾宝玉和林黛玉这两个主人公。黛玉本是书香门第的女子,比别人更出类拔萃。她刚进贾府的时候,贾府上上下下都称赞她,喜欢她。可是她太聪明了,锋芒都露了出来,她不像薛宝钗那样有心计,她嘴巴想说啥就说啥,比刀子还尖利。因此,贾府的人都有意疏远她。即使她很出色,贾母也很喜欢她,但是人们喜欢她完全是因为贾母,贾母至高无上,喜欢黛玉不过是对贾母的溜须拍马罢了。于是,在书中,我们真真切切听到黛玉的悲吟,知道在“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中的大观园,在她眼里却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场所;知道在清幽的潇湘馆里,她过的是“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直到“不知风雨几时休,以教泪洒窗纱湿”的凄凉长夜;知道在每次诗词比赛中,才华洋溢的她,每次忧愁的时候,也只能是“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太多太多的悲,太多太多的叹,太多太多的感,太多太多的痛。如此聪明出色的女子,在过去的年代,就这样被埋没、被遗弃、被淡忘,直到今天,黛玉的神情,的动作,的思想还在人们心中。
而在大观园里,唯一真正关心黛玉的,就只有贾宝玉了。贾宝玉,名副其实一块“假”宝玉。在贾府里,他是家长眼中的“混世魔王”。读书,不读;考功名,不考,他还大骂科举八股文是文人“饵名钓禄之阶” ,批判考取功名制度。宝钗和袭人劝他,他却说:“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竟被世俗功名所污染了!”但吟诗作对,他却比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士高出一筹。他和林黛玉骨子里都含有一种叛逆,但他是男子,不会受到唾弃。林黛玉在过去,仅是女流之辈,就算学富五车又有什么用?那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会纺织针线才是最重要的。黛玉那张嘴已经得罪不少人了,她就算是大观园里数一数二的才女又有什么用呢?可悲可叹啊!
《红楼梦》是历史性的悲剧,通过对封建豪门贾、史、王、薛四家从辉煌到腐败的过程描写,揭露了封建贵族家庭的极端腐朽,展示了它无可挽回的堕落和崩溃,以及必定灭亡的命运。虽然是必定灭亡,虽然是应该灭亡,但是,造就“灭亡”的这个社会,是很令人深思的。
我曾经十分不喜欢宝玉,因为我认为他太过风流倜傥,到处沾花惹草,却又不负责任。他曾与袭人鸳鸯麝月之流顾盼生情,心中却又怀揣着林妹妹。
处处留情,缱绻风流。直到看到“只见一阵风过,树上桃花吹下一大斗来,落得满身满书满地皆是花片。宝玉要抖将下来,恐怕脚步践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儿,来至池边,抖在池内”,宝玉担心脚步践踏花瓣,便用衣服兜住花瓣。他对于自然界的美,亦珍视,亦追求。他爱的,原是这世间万物的美。
爱有情者,亦爱无情者。他曾向鸳鸯讨吃胭脂,又在雨中提醒龄官,他曾在水仙庵哀悼金钏,又为晴雯杜撰芙蓉诔。他爱惜着绿蕊新发,初春乍到,窈窕少女的生机勃勃,却拒绝着枯草衰颓,深秋萧瑟,老妪孑然的残败迟暮。
他只爱生命伊始不受污浊的澄净的美。就像对莺燕的低喃,对荷波的惊艳,对女儿们的多情痴狂。
因此他“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竟也得十分闲消日月。”因此他“拿了篦子替他篦。”因此他“自己烫了手,倒不觉的,只管问玉钏儿‘烫了那里了?疼不疼?’”。
因此他“想起上次袭人喜吃此物,便命留与袭人了。”
因此他“偏寻根究底,只因村姥姥信口开河。”
因此他“见了女儿,便觉清爽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逼人。”
他本是青埂峰下一块顽石,却钟于琼闺秀阁,日月清华。
妙玉,在我看来是个心性高洁的佛家弟子。她是金陵十二钗之一,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居于大观园中栊翠庵。原本是仕宦人家的小姐,极端美丽、博学、聪颖,但也极端孤傲、清高。
妙玉既不嫌贫,也不爱富。如果说她嫌贫,那么她便不会和邢岫烟交往,并且“关系极好”。同样的,妙玉也不爱富,她虽然给了贾母那成窑小盖钟喝茶,但是并不代表她巴结贾母。贾母她们吃完茶走出栊翠庵的时候,妙玉是“并不甚留,回身便把寺门闭了”。而后来第76回,同样景,妙玉送黛玉、湘云出门,是一直目送她们走远,看不见她们的背影后才将院门关闭了。这个鲜明的对比就很好的说明了妙玉绝不是嫌贫爱富的人。至于为什么讨厌刘姥姥,她单纯只是讨厌脏而已,过分的洁癖可以说是她唯一也是最大的缺点。但是她还是厚道的,就算她讨厌刘姥姥,至少也同意宝玉把名贵的茶杯送给刘姥姥卖钱度日。
妙玉不守佛门清规的深层内涵是“抗争”。妙玉一生都在抗争,既然带发修行不是出于自己的选择,那么就没必要让自己的青春被青灯古佛束缚。她要幸福地生活,要像其他女子一样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与曹公有约,犹怜黛钗情
帘外雨潺潺,与曹公有约,手捧红楼,不免愁绪溢满心头,在“花柳繁华池,温柔富贵乡”的大观园中自是香艳如云,情到深处,犹怜黛钗情。
与曹公有约,我怜黛玉至深情。
对于黛玉,雪芹先生无疑是倾注了深沉的爱和无限的怜悯。黛玉倾城娇绝世,但同时红颜薄命的悲凉命运她亦是无法逃脱。“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美丽人儿面对世态的炎凉,曾道:“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面对现实的冰冷,曾云:“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面对易逝的容颜,曾曰:“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于冷月夜葬花,末了泪尽香消,她为爱而生,也为爱而玉殒。神瑛侍者在三生石畔用甘露浇灌一株绛珠小草,便引发了“还泪”报恩之事,在保守的封建大家族中她又怎可要得“木石之缘”,她对宝玉用情之深,只为他而落泪,悲痛之余宝玉已为他人之夫,一段矢志不渝的爱情被无情毁灭,她以生相殉,终了之时仍心念此生至爱,“宝玉、宝玉你好……”情未了,言怎尽?纵使沧海桑田、海枯石烂这份情又何以了?“苦绛珠魂离恨天,病神瑛泪洒相思地”多少性情中人为之落下哀痛之泪,悲其悲、泣其泪、伤其伤……
与曹公有约,我怜宝钗至理情。
对于宝钗,雪芹先生亦是是好生怜惜,生得自是妩媚,又不失才情,在悲的阴霾下她也摆脱不了孤守空闺的悲剧命运。宝钗似雪,她有着雪的高洁之气,在封建礼教的约束下,她始终注重自身的'品德修养。家族衰落,自小帮助母亲打理家中事物,她并非是无情,只是这女儿的柔情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被岁月禁锢。或许人们会说宝钗有心机、通世故,但这是出于她的一番好意,不曾有过害人之心,反而体贴他人,尊敬长辈;或许人们会说宝钗冷漠,但在贾府中她毕竟算是个外人,“不干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这或许是最好的处事方法;或许人们会说宝钗贪恋名利,但她是想规劝宝玉入仕以振兴贾府这“百年望族”;或许……“山中高士晶莹雪”的美哩淑贤终究没有打动宝玉的心,他选择了逃避,逃避原本属于他的振兴之责,遁入空门,留下了宝钗孤苦一生,宝钗待人至理,他怎知宝钗的良苦用心呢?
黛玉对宝玉之情至深至纯,宝钗对宝玉之情至理至善,黛玉得到的是爱情,宝钗得到的只是姻缘。一个是神瑛侍者与绛珠仙草,一个是金玉良缘,冥冥之中似乎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哀怨缠绵,感慨至此我不禁长叹:既生瑜何生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雨停,风依旧肆意的吹。合上红楼,放眼远眺,心随风渐行渐远,与曹公有约,我犹怜黛钗绵绵情……
《红楼梦》中的一个人物娇杏,从谐音上来看是侥幸,原著中对她直接的表述,结局是很幸运的,好似完全因为天上掉了个大馅饼,砸中了她,使得她从丑小鸭变成了金凤凰。比起出身比她高贵、姿容比她秀丽、才情比她高超很多的那些贵族小姐们的命运,她实在是太好了,貌似形成了一个非常鲜明的对照。
可是事实果然如此吗?恐怕也不尽然。
《红楼梦》原著中首次出现娇杏的章节叫做《贾雨村风尘怀闺秀》。娇杏本是甄府的一个普通丫环,那时香菱还是甄府的小姐,叫做甄英莲(真应怜)。贾雨村是暂住甄府旁寺庙里欲赶考的书生。一日,贾雨村在甄府见到一个采花的丫环,那丫环要回去的时候,却把眼睛向他这里看了两次,似乎对他有所瞩意,贾雨村便以为这女子有意于他,狂喜不尽,是个巨眼英雄,风尘中的知己。彼时他不过是身无分文的一介书生,前路茫茫,平常又无人看顾,这生得仪容不俗的丫鬟,这样瞩意于他,难免有些想入非非,飘飘然了。这种情结便是《聊斋志异》里众多书生的共同心声。
贾雨村在书中逐渐蜕变为一个饿不死的野、没人伦的下流种子、最是擅长阿谀奉承和颠倒是非的、腹黑心狠的官场人士。可是在未经官场熏染之前,他还是一个标准的读书郎,有着知识分子的抱负和清高,最是难得的是,他刚入官场还不忘先前见到的那个颇有几分姿色又对他非常眷顾的丫环,于是求聘了那丫环,娇杏还特别有福,先做侧室,一年便生一子,又半载,原配夫人病死了,她便扶正成为正室夫人了,她的身份便从小丫鬟跃升为正牌官太太,一下子,生活从底层到达了云端。
娇杏此后的命运书中就没有写起了,可是我们可以根据贾雨村的生活变迁来揣测她的命运,恐怕也不会特别好。这个说法,基于以下的推测:
一是她始终保持正房太太的身份,但是生活谈不上什么幸福。以贾雨村的行径和思想变化,结合当时社会的普遍婚姻状况来看,贾雨村再娶几门小妾,或是到风月场上去厮混,是合情合理的事。根据《金瓶梅》中妻妾之争的情况来看,娇杏出身低微,假如再没有压服众位妾室的水平和能力,那么这个正房也会经常受气的,也逐渐会失去正房的威仪。而如果她能够继续保持正房地位,也将会老大寂寞和独守空房。即使王夫人有那么显赫的地位和一位成为贵妃的女儿,也不过是独守空房。
二是随贾雨村的宦海沉浮而不得善终。贾雨村虽然深得为官之道,又会傍上有权势的人,但是最终还是获罪,被充军发配了。在原著开篇解释〝好了歌〞中的,〝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之句就是说他这样的人的结局的。那么作为他的夫人娇杏,罪犯的家属,或是被卖或是做苦工或是充作官妓。无论哪一种,都是不好的,都是先喜后悲大起大落的人生。也许按照一个丫鬟正常的命运走向,配个心地还好的小厮,正正经经过一种平淡的生活,既不登高,也不会跌重,也许好过她这样的命运。
因此,这样看,娇杏其实并不是书中侥幸获得好结局的女人。万艳同悲、千红一哭已为《红楼梦》中的红颜奠定了命运的主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