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高老庄》的人物结构分类
贾平凹的长篇小说《高老庄》主要写了什么内容?其中的人物结构分类是怎样的呢?
在日益注意叙事的后经典性的今天,考虑叙事和结构主义的关系仍然有其必要性,结构主义对于从总体上把握叙事作品的构架和叙事逻辑有其不可忽略的意义。结构主义对于行动元的分类和描述能够使我们深入到文本之中。在叙事作品中,对行为与行为者加以分类就有了行动元和角色的分类。而对行动元的分类,对于理解故事的深层意义能够起到建构的作用。比如谭君强在《叙事学导论》中谈到人物分类时,所采取的方法对我们很有启发。他采用了格雷马斯的人物分类模式来解读文学作品的深层意义的动态关系。下面的人物的分类模式是结构式的,描述了涉及不同种类之对象间的关系。可以说,大体上涵盖了叙事作品诸成分之间的相互关系,即矛盾对立而又相互联系,统一为一体的关系。
发送者→客体→接受者//帮助者→主体←反对者
这两组关系中,主体和客体是主体一客体的关系。其中又涉及三类关系:主体和客体,帮助者和反对者,发送者和接受者。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关系是中轴,其他两类关系是辅助性的,而同时又是不可缺少的。主体和客体。这一对关系是最重要的一对关系,是行为者和目标的关系,蕴含着巨大的意义空间。作者在这个空间里表达主体对客体的欲望、追求,也是一种表征虚构的目的的向度。主体一般是一个,但也有可能是两个或多个。客体并不总是一个人物,也可以是物质上的、精神上的目标或者是渴望达到的理想状况,也可能不是一个而是多个。发送者和接受者。这一对关系能够使客体得到补充和给予,而接受给予的客体人物所组成的行动元则属于接受者。这里应注意,发送者和接受者也可以和主体结合在一起,构成一个角色。帮助者和反对者。这一对关系,对于故事的延宕具有重要作用。基于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关系,会很快结束。而帮助者和反对者这一对关系能够使故事遭遇波折、变故、形成经历。只是这一图示应该丰富一下,我要强调的是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双向交流关系。图示如下:
发送者一客体一接受者//帮助者一主体一反对者
这两组关系中,主体和客体是双向交流的关系。这里的行动元与角色的结合往往是综合的。一个角色的`形式下常常有多个行动元,相反一个行动元也可以具体化到几个角色中去。下面的文本分析中,我们将会看到这一点表现得多么充分。在运用这一模式时,有两点需要注意:一,这一模式要和世界―作家―作品一读者结合起来考虑,而不应只在作品一读者范围内考虑。二,这一模式是多重的,而不要把它看做是单一的深入文本模式。我下面将用这一模式来分析《高老庄》这篇小说,希望能够发现新的意义空间。
一
《高老庄》的主体有两个,一个是子路,一个是西夏。那么我就先通过子路来考察人物结构分类关系,西夏放到下一部分来考察。
从文本看,主体是子路,客体应该是给父亲过好三周年,给南驴伯修墓,希望菊娃过的好一点,围绕着这类主客体关系来安排帮助者和反对者。给父亲过好三周年,给南驴伯修墓的帮助者有西夏、娘、菊娃、顺善、晨堂、庆来、庆升、迷糊叔等,反对者有那些说风凉话的人,比如背梁等。这样就发生了一系列事件:回家、在家喝酒、拜访等。给南驴伯修墓的帮助着有娘、庆来等,反对者有那些说闲话的工匠。子路希望菊娃过得好一点的帮助者有西夏、娘、石头、苏红、蔡老黑、王文龙等,反对者有苏红、蔡老黑、王文龙、顺善、背梁、蔡老黑的胖婆娘半香、鹿茂等。当然,这里的帮助者和反对者并不是角色人物一心想着帮助或者反对,而是客观上他们起了帮助或反对的作用。对于帮助者来说,这里同样也发生了一系列事件,菊娃与西夏的关系好转、娘的唠叨、石头的想法、西夏的唠叨等。对于反对者来说,也发生了一系列事件,看到菊娃偷情,鹿茂和蔡老黑的矛盾,苏红和菊娃的关系,王文龙捐款扩校,蔡老黑修塔,唱对台戏,石头的舅死了,砸厂事件,逮蔡老黑等。
主体既作为信息的发出者,又作为信息的接受者的表现是回家,拜访亲戚,看望南驴伯以及自己的种种行为等。给父亲过好三周年,给南驴伯修墓,希望菊娃过的好一点,这些客体既作为信息接受者,又作为信息发出者。父亲的三周年过得很好,同时也看到了邻里,亲戚关系的现实化与冷漠。给南驴伯修墓,更看到了乡人邻里之间的冷漠与金钱化的一面。菊娃作为信息的接受着与发出者,传达出更多的内容。子路与菊娃的距离越来越远,同时也看到一个女人生活的艰难,农村由于金钱、权利、色欲的泛滥,而造成人际关系恶化。
总之,围绕着子路这一主体和客体的关系,同时配以帮助者和反对者,信息发出者和接受者这两类关系,作者表达了丰富的意义空间:在农村,金钱、权利、色欲、贪婪等所造成人际关系的恶化。
二
这个文本的意义空间之所以丰富,并不在于只有一类主体与客体的关系,而是还有另外一对主体与客体的关系,即西夏与高老庄的人和事、菊娃的关系。西夏在与高老庄的人交往中,希望他们看到自己和子路是相配和恩爱的,并且极力地表现出对石头的爱,参与了子路父亲过三周年的整个过程,搜集古砖,还有希望去自云湫,对菊娃的关心和爱护。
在子路的父亲过三周年以及和邻里的交往中,帮助者和反对者是与子路这个主体在过三周年的过程中表现的是一样的。但是,在接下来的的主客体关系中,则具有了不同的帮助者和反对者。和石头的关系中,帮助者有娘,子路,反对者有菊娃、背梁。发生的事情主要是一些闲话,石头表现出的画画的天赋,以及石头预言性的话语。搜集古砖比较简单,可以略去。去白云湫这一想法中,帮助者有苏红、蔡老黑、迷糊叔,反对者有子路。在这过程中,作者勾连了一些事情,比如盗林事件,苏红当小姐的过去以及现在的生活情况,蔡老黑的一些私下的活动等。对菊娃的关心及爱护,帮助者有子路、娘、苏红等。反对者有王文龙、蔡老黑,村里的一些爱说闲话的人。勾连的事情主要有王文龙与菊娃的关系,蔡老黑与菊娃的关系,砸厂事件以及逮蔡老黑后的反应等。
西夏作为信息发出者和接受者的主体,得到的反馈是人际关系同样是充满了世俗化、金钱化,人们道德水准的下降,但是她同样看到了人与人之间还是有温情的,尤其是在蔡老黑和菊娃的关系中。在西夏作为主体和客体的关系中,我们同样看到了乡村充满了金钱、权利、色欲、利益的人际关系,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让我们看到了希望――蔡老黑对菊娃的感情,菊娃对蔡老黑的感情。
三
子路作为主体的主客体关系和西夏作为主体的主客体关系,实际上一种对话和互补的关系。正是通过这两类关系,作者表达了对于高老庄的完整的认识,乡村的现实使人们的关系极大地恶化了,那里充满了金钱、色欲、利益、权力的争夺,人们道德观念的下降等,但是另一方面作者还是相信人们之间还是有一些真情,比如蔡老黑和菊娃的感情实质的最后显现。子路和西夏的对话关系是通过子路和西夏的性行为,对同一件事情的不同看法表现出来的。下面我来描述这两种不同的状态。
子路和西夏的性行为。“夜里送走客人。西夏热水洗了下身睡去……西夏说着,声音就不对了,开始哼哼唧唧呻吟,子路忙用嘴去堵嘴,那叫声越来越大,堵不住,抓住枕巾让让她咬住……”“西夏忙把那张衣服给脱下来,才去箱里去找他的新内衣内裤,子路却一下子把西夏抱起来按在炕沿上往下剥裤子……”这些性行为或者温和,或者粗野,或者和谐,或者别扭,既是与当时的语境有关,同时又有认知的性质,即有时他们的看法是相同的,有时是不同的。实际上,在这种性行为的对话中正表现了作者话语的复调性,而不是那种单一的话语,或者说不是那种形而上学的话语传达。
对同一事件的不同看法,在文本的最后表现得最为充分。“这天夜里,西夏再一次改变了对蔡老黑的看法,当子路和庆来喝完了一瓶洒,送走了庆来上床要睡时,她对子路提出了一连串的拷问……西夏说:‘蔡老黑是爱着菊娃的。他是真心爱着菊娃,爱得坦荡而有勇气。在四处捉拿他的时候,他竟能冒着危险去见菊娃,这样的男人现在还有多少,而你子路能不能做到?’……子路惊得目瞪口呆,足足过了三四分钟,才说:“西夏,你怕是真中了白云湫的邪了?!蔡老黑值得你这样吗,他是什么好人,什么英雄,是蒙冤了还是受屈了,你这样做,政府和派出所怎么看你,高老庄人怎么看你?”……西夏看到蔡老黑对菊娃是有真感情的,菊娃对蔡老黑也有意,而子路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两个的感情。这两种看法正好形成互补,一个全面的对这一事情的看法。
综观全文,从子路这方面看,高老庄是一个被金钱、权力、色欲、贪婪所腐蚀的社会;而从西夏这方面看,高老庄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还是一个具有真情的地方,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地方。这两个互相矛盾的看法,也许正是贾平凹矛盾心理的展现。文本本身是多元的,我们在运用结构主义方法的时候,要注意结构主义和语用的、认知的叙事学的方法的结合,进行多元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