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经讲什么

孙小飞

  禅宗六祖惠能听了《金刚经》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偈就开悟了,这句话就是《金刚经》的眼睛。

  六祖的著名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说明了宇宙的真相。这“本来无一物”就是《金刚经》的思想。《金刚经》主要就是说明了“离相无住”的道理。

  四相是人生烦恼之根

  《金刚经》中说的四相: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我相,包括我见(自以为是)、我爱(强烈贪着自我)、我慢(自高自大)、我痴(对自我错误的认识);人相和众生相是指“我”以外的人和人群;寿者相,包括追求长寿及传宗接代的思想及“永恒”、“永远”这些概念。四相之中,归结起来还是我相,以我为中心,分别一切,而有其它三相。

  人的烦恼都是因这四相而起。宇宙人生的本质缘起性空,无固定不变的实体,无一相才是真相、实相。正如经中所说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现象世界是幻有,本质的世界是无相。凡夫执着身体是我,身体是地、水、火、风四大和合之物,没有一个主宰的、恒常的、不变的我。根据现代医学提供,人体全身的细胞每隔几年就会全部新陈代谢一次,哪有固定的我?再说到我们的思维是我们自己的吗?思维来自经验,由经验形成概念,思维是由这些概念组成的,离开概念还有思维吗?凡夫执着财富为我所有,其实财富是为五家所共有:火、风、水、官、不肖子孙。

  世界是无常的、无我的,没有固定的本体,而我们总是执有、执固定、执暂时的现象为真、为永恒。我们的认识与客观真理不相应,所以我们就有很多烦恼。

  可以写下这样一条生死的公式:我执→贪嗔痴→烦恼→造业→生死

  所以,“欲除烦恼先无我”。菩萨的最大特点就是无我、大慈大悲。

  不住相即解脱

  《金刚经》告诉我们:“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信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不住相,是智慧的解脱。生什么心?生清净心。

  看看我们凡夫的心,一天到晚有清净的时候吗?为身外之物从早忙到晚,下班后抓紧时间看电视、打麻将、卡拉OK……老年退休了,没事干就感到无聊、心发慌。为了打发无聊又找工作干,我们的心不能独立啊!不能静下来啊!我们的心总是寄托在外物上,把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建立在人家的嘴巴上、眼光里。因别人恭维而高兴、因别人的冷漠而睡不好觉,这样的人生是多么可怜啊!“心随境转”是凡夫;“心能转物”即是如来。学佛就是要不断地解开心灵的缠缚,学佛要不住于身外之物。有一条解脱的公式是:看破→放下→自在

  如果不能看破,可以先看淡。如果放不下,就背着走,走不动了,再放下。“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名利、富贵、荣辱、是非乃至生死都可以放下。心无挂碍才能潇洒,人生要潇洒走一回嘛。

  道是无相的

  如何得见如来?《金刚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想非相,则见如来。”如来即道,如来即佛,如来者即诸法如义。如义就是诸法本来的面目,用现代的话来说可以叫“本质世界”,而我们所看到的这个多彩的世界可以叫做“现象世界”。我们不可执着现象,因为现象不是本质,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正如《金刚经》所说的“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诸佛如来都是以无相为体的,《金刚经》告诫我们:“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佛经里有一个著名的典故:谁是迎接佛陀的第一人?据记载,一次佛陀外出弘法三个月,要回来之前,弟子们都争先恐后去迎接,只有解空第一的须菩提尊者(即《金刚经》中的长老须菩提)仍坐在山中,他想:“佛陀的真身不是在眼耳鼻舌身意上可见的,他的真身是法身、是法性,是以宇宙人生的真相为身,无处不在,我不应为事相所迷”。佛陀归来时,有神通的莲花色比丘尼抢先迎接,佛陀却说:第一个迎接我的是须菩提。须菩提此时正在山中观察诸法空性,他才是第一个迎接佛陀的人。

  “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如来是以法界为身,遍一切处、一切时的。为度众生的需要而变化出报身、化身。而其法身是如如不动,是离一切诸相的。我们平常对佛像礼拜,是旨在通过佛像认识真佛,培养清净的心念。无妄想、无执着的清净心就是佛。

  我们在未学佛以前,执着世间的东西,心住功名利禄、儿女亲情,为这些而操心和烦恼;学佛以后我们又执着佛堂的庄严、拜佛的`次数、念诵的声音、打坐的时间等等。这好比沙子和金子,两种东西虽一贱一贵,但在人眼睛里都同样是难受的。“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执着美、丑、有、空、动、静等等,都会成为我们修行的障碍。着相就无法与实相相应。

  唐朝马祖禅师早年修行时执着坐禅,南岳禅师就在他旁边磨砖。马祖问:“你磨砖做什么”?南岳回答说:“做镜子”。马祖说:“磨砖如何能成镜”?南岳答:“坐禅又怎么能成佛”?马祖当下大悟。这个典故告诉我们学佛是不能执着形式的,学佛应重在心念的修持,而并非枯坐蒲团。

  平常心是道

  《金刚经》发起的因缘是很平常的,佛陀穿衣、乞食、吃饭、洗足、入座等等。示现般若智慧的修行就在日常生活中,所谓“平常心是道”。东郭子多次请教庄子,道在何处?庄子答曰:“道在瓦砾;道在蝼蚁;道在屎尿”。道就在日常生活中,遍一切处。鸟语花香,行云塔影,黄花翠柳,青山绿水,一切法都是佛法。真正的佛法,并没有一个固定的东西,宇宙人生的一切现象都包含着佛法。

  如何悟道呢?就在生活中真参实悟。古代禅师有听到人唱歌开悟的,有看见花开开悟的,有煮饭时开悟的等等,都是体现在平凡的现实生活中。马祖道一开示说:“道不在修,但莫染污。” 道是现成的,是每个人都有的佛性,不用修,但使其心不受外界染污而已。也就是《金刚经》告诉我们的:“实无有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清除一切染污,就可以显现自家的珍宝,“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你悟道的时候,了无所得,只是证得无妄想无执着的心。“无造作、无事非、无取舍、无凡尘”就能“直会其道”。

  修道难吗?庞公家人的对话把修道的体味描述出来了:

  庞公说:修道难难难,十斛芝麻树上摊;

  庞妻说:修道易易易,百草头上祖师意;

  庞女说:也不难,也不易,饥来吃饭困来眠。

  开悟的人,也是吃饭、睡觉。但凡夫吃饭的时候不专心吃饭,有种种计较;睡觉的时候,不安心睡觉,有千万妄想。要制心一处,才能无事不成啊!

  离一切相而修善

  佛法是心地法门,不可以住相。如何奉行此法门呢?当用心若镜,事来则现,过后不落痕迹。你看镜子照人,你来时,把你照得清清楚楚;你走了,空无一物,正是:

  “风来疏竹,风过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不住相,就什么也不做了吗?不对!如果什么也不做,就是执“空相”。学佛是“不立一法,不舍一法”,不住无为,不舍有为。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修行呢?《金刚经》告诉我们“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拜佛、念佛、学习经教,“随文入观,依理起行”,通过闻、思、修,学习戒、定、慧,以般若为导,修行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由渐修而顿悟。多做好事,但不要住相。

  学佛要发菩提心,什么是菩提心呢?就是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的的心。就是我们所说的四愿:“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六祖惠能当年进寺院见五祖时,第一句话说什么?--“我来求作佛”。这境界有多高啊!我们反思一下,自己到寺院烧香拜佛,求的又是什么呢?

  学佛是净化我们生命的主体--阿赖耶识(俗称第八识),“虚空非大,心王为大”,生命的层次取决于第八识。我们学佛主要是要改造第六识,然后突破第七识,最后净化第八识。

  般若法门的修行,有文字般若、观照般若和实相般若之称。文字般若是学习研究佛教经论;观照般若是用佛法观念透视人生,依教奉行;实相般若是由积累而至顿悟。

  并非在语言文字上理解了佛法,就能把持住自己的心念。宋朝的大文豪苏东坡也是一个居士,他学习佛法、研究教理,写了一首很有气魄的诗: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八风:是指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八风吹不动,是指不受这些影响,心中如如不动。苏东坡写完诗,派家人过河到寺院,送给佛印禅师。佛印禅师阅罢,在上面批了两个字:“放屁”。即交给来人带回去,苏东坡看了这两个批字,非常生气!马上坐船到寺院找禅师论理,但见禅师门口贴着一张纸:“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此时苏东坡就感到非常惭愧了。所以说心念的修持是不容易的。《金刚经》告诉我们:“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佛所说的一切法,是指“月”的“指”,而并非“月”,你可以顺着手指去寻月,而这个“月”,是需要自己内证的。

  佛说的八万四千法门是我们成佛的工具。“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这些法门好比过河的船只,如果过了河,还背着船走吗?我们在修行中要注意不要执法相。

  不执法、不执非法,不执空、不执有,不执一切相而修善,就能成就无上正等正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