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幽默艺术平民化老舍是中国现代小说家、著名作家,杰出的语言大师,新中国第一位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的作家。他的创作个性鲜明、风格独特,尤其是他的幽默,在他的创作个性与艺术风格中,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使他的一切因为幽默而获得蓬勃的生机。幽默使他具有情趣和诗意,是他个人以愉悦和美感的思想艺术之源。老舍用他的幽默唤醒了一代又一代人,用他的幽默使自己成为一个艺术巨匠,语言大师。
一、老舍的幽默观——平民化的幽默态度
老舍说“幽默是一种心态”,“所谓幽默的心态就是一视同仁的好笑的心态”。真正的幽默是有同情的。对世人的不幸,对人间的缺陷有同情,不是幸灾乐祸,而且这种同情是一视同仁的同情。老舍写一个可笑的人物的时候,包含着这样的可能性,我你都有可能成为他,他可能是你和我,是这样一种心态。所以老舍的幽默给人的阅读感觉是平等、善意、宽容,老舍的幽默是温和的,是让人开心的,你不需要有多大的学问。所以你读老舍的东西,你感到好像是跟邻居家的一个大哥一个大叔在说话一样的。正如舒乙先生的观点——是一种穷人的幽默。
穷者,命运可悲可怜者,老舍在真实深刻地描写刻画他们的时候,无论是写其不幸,还是讽其弱点,幽默的笔端总是流溢着极大的同情感。在《骆驼祥子》中,老舍对祥子、小福子、二强子、老马和小马这些在坎坷艰难的人生道路上疲于奔命的城市贫民的悲惨遭遇产生了不可遏抑的感情共鸣。即使对祥子的堕落,小福子的卖身,二强子癫狂,作者也是同情多于责怨。老舍认为,“穷人的狡猾也是正义”。老舍不仅对穷者弱者饱含同情,就是对他笔下所着力嘲讽的对象,甚至某些带有反面性的人物,他也是笑骂,而不是赶尽杀绝。他说:“我恨坏人,可是坏人也有好处,我爱好人,而好人也有缺点”。在《赵子曰》中,作者对赵子曰、武端、莫大年这些花花公子式的新人物,大量泼洒了幽默的笔墨,讥嘲他们的狂热、放荡、懒惰、鬼混、夸夸其谈、言行不一、志大才疏,搔了他们的痒痒肉。但这种讥嘲是不无善意的,他说:“我之揭露他们的坏处原是出于爱他们也是不可否认的。”作者给予他们适当的同情,更主要的是揭露出他们身上的癣疥,以便治疗,用心可谓良苦。
老舍的这种平民化的幽默态度,是和老舍的出身、经历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的。老舍是地道的北京人,自幼生活贫穷。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出身贫贱的事实,他把自己出身贫贱这个生活的苦难,转化成了他创作的有用的资源。他学贯中西,但是他说话的时候,里边尽量不放外文词,不放老百姓听不懂的词,所以他能够保持社会平民之间的那种仗义和同情。那么这种仗义和同情的背后是他的自信,真正的幽默没有自信是不可能的,没有自信那就不会幽默,真正的幽默是一种大家风度。
二、老舍独特的幽默表现方式
老舍以敏锐的观察力将幽默从生活的原始矿石之中提炼出来并进行加工,透过生活的窗口,发掘出世事中的可笑之处,然后再艺术地表现出来。我们可以把老舍的幽默表现方式大致分为两类。
1.“自然”的幽默表现方式
在老舍的小说作品中,有一类是作者借助观察将生活中的矛盾可笑之处,不用任何修辞方法的写实幽默。写实的幽默也绝非纯自然形态的东西,它是幽默的基础与根本,直接反映客观生活的矛盾性。如《赵子曰》中的赵子曰盼小脚的妻子早死,便向阎罗王祷告:“敬求速遣追魂小鬼将贱内召回,以便小子得与新式美人享受恋爱的甜美!阎君万岁!阿门!”这段半白半文、半土半洋祷告的对象阎罗王,但末尾却用基督祷告结束语“阿门”作为结尾,读了令人喷饭,活灵活现的刻画了赵子曰的性格。
老舍敏锐的把生活中各种笑料挖掘出来,甚至直达人物的内心世界。在《四世同堂》中,对汉奸们的`心理活动进行了大量的描写,凸显了汉奸肮脏灵魂的卑鄙可笑。
2.“智慧”的幽默表现方式
所谓“智慧”的幽默,就是作者在深入观察生活的基础上,进一步展开丰富的想象力,调动各种艺术手段以取得幽默效果,其中“技巧”的成分更多一些,个人智慧的表现更充分一些。老舍在他的幽默作品中,通过夸张、比喻、比拟等各种修辞手法,来表现“智慧”的幽默。各种修辞手法的运用是既广泛又熟练。修辞,是为了把文章写得更生动些,将修辞用之于幽默,是为了使幽默形象更成功些。
在老舍的小说作品中比较常见的是夸张,它是老舍得心应手的艺术手法之一。夸张与幽默,特别是与带讽刺性的幽默有着密切的血缘关系。作为幽默技巧,夸张是将客观事物内在的矛盾性,通过显微镜将它的状态放大,给读者以更鲜明的形象和情趣。夸张手法的运用在老舍幽默小说中不乏其例,多运用于否定反面现象时。小说《正红旗下》中描写大姐婆婆生气是“鸣炮一百零八响!”《赵子曰》中描写赵子曰颓丧泄气的状态是“十万八千毛孔,个个像火车放汽似的,飕飕的往外射凉气。”这些夸张手法的运用增强了幽默效果。
老舍运用较多的修辞手法还有比喻。并不是一切比喻都能使人发笑,但在老舍笔下,比喻往往能取得幽默效果,他善于从表面看来似乎毫无联系的两种事物中觅出内在相似点,然后以此喻彼,相映成趣。如他在《火葬》中写刘二沟:“他扭了两扭身子,像个大泥鳅似的要往外走。”仅仅一个比喻,就把一个流氓从外形到内心揭露无余。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老舍不愧为幽默大师!老舍幽默的风格突出地体现了老舍的才华,也成为他区别于其他作家的重要标志。老舍的幽默绝不是油腔滑调,只追求表面的笑料,而是追求更加生活化。他追求更高的视点,更深厚的思想底蕴,使幽默达到更高的境界,形成一种丰厚的内在艺术力量。读老舍的幽默作品,往往不仅使人忍俊不禁,更令人掩卷深思。
老舍先生的文学语言通俗简易,朴实无华,幽默诙谐,具有很强的北京韵味。1930年5月,老舍辞去英国伦敦大学东方学院中文讲师一职返回北京,暂时居住在朋友白涤洲教授的家。北京当时很有影响的文艺团体——“笑社”获悉消息后,当即委派作家陈逸飞登门造访,正巧老舍正在午睡,陈逸飞不忍打扰,就留下一信,希望老舍能担当“笑王”一角。第二天,陈逸飞就收到老舍的回信——“辞王启”,内容是“逸飞先生:您来,正赶上我由津回来大睡午觉,该死,其实白老先生也太爱我了。假若他进来叫我一声,我还能抱着‘不醒主义’吗?您封我为‘笑王’,真是不敢当!依中国逻辑,王必有妃,王必有府,王必有八人大轿,而我无妃无府无轿,其‘不王’也明矣。我星期三上午在家,您如愿来,请来;如不方便,改日我到您那儿去请安,敬祝笑安!弟舒舍予鞠躬。”还未看完信,陈逸飞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了。
抗战期间,北新书局《青年界》杂志编辑赵景深给老舍写了约稿信,只见信纸上只写了一个大大的“赵”字,而且“赵”字还被一个大圆圈围了起来。老舍顿时明白了,他在寄去稿件的同时,又附了一封回信:“元帅发来紧急令:内无粮草外无兵!小将提枪上了马,《青年界》上走一程,吠,马来!参见元帅。带来多少人马?两千来个字!还都是老弱残兵!后帐休息!得令!正是:旌旗明明,杀气满山头!”
1939年2月3日,是老舍先生的40岁生日。这天,有家报社向他约稿,请他写一则《自传》。老舍痛快答应了,并于当天将写好的自传寄了过去:“舒舍予,字老舍,现年四十岁,面黄无须。生于北平,三岁失怙,可谓无父;志学之年,帝王不存,可谓无君。无父无君,特别孝爱老母,布尔乔亚之仁未能一扫空也。幼读三百千(注:《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不求甚解。继学师范,遂奠教书匠之基。及壮,糊口四方,教书为业,甚难发财;每购奖券,以得末彩为荣,示甘于寒贱也。二十七岁,发愤著书,科学哲学无所懂,故写小说,博大家一笑,没什么了不得。三十四岁结婚,今已有一女一男,均狡猾可喜。闲时喜养花,不得其法,每每有叶无花,亦不忍弃。书无所不读,全无所获,并不着急。教书做事,均甚认真,往往吃亏,亦不后悔,如是而已。再活四十年,也许能有点出息!”刊出后,好评如潮。
一次,北京“抗敌文协”召开联谊会,要求每个人都要出节目。联谊会进行到一半时,有人突然大声喊道:“请老舍先生来段相声!”面对这一突然袭击,老舍也没了招,他站起来在周围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跑到相声演员欧少久跟前,抓起就上了台。但是说些什么呢?老舍稍稍想了想,对欧少久说,相声不就是一捧一逗吗?你随便说出上句,我马上就接下句。欧少久问他:“你能行吗?”老舍马上接道:“没试你怎么知道不行?哎,这不就开始了吗?”一句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接下来,欧少久开始出上句:“今天咱俩来个对春联。我的上联是——坐着走。”老舍接话道:“坐着怎么走哇?”欧少久说:“你老舍先生来我们这儿做客,临走时,我给你雇辆车,你坐着走。”老舍说:“哦,这就叫坐着走啊。那好,我这样对下联——起来睡。”欧少久说:“起来怎么睡呀?”老舍说:“那天我深夜回家,家里等我不及,先和衣睡了。我唤他们说,我回来了,起来吧,起来睡。”这段现抓现编的对话,让与会者见识了老舍的才华,都由衷地报以热烈的掌声。
老舍先生以他独特的幽默魅力,感染和惠及了无数人,不仅让自己活在温润的人性中,也给他人带去了美好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