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的故事
梁实秋,北京人。我国著名学者、教授、文学家、翻译家。他长于文艺评论,有不少理论性文章,在书评领域有重要建树。
梁实秋出生于北京,1915年考入清华学校,曾于1921年与闻一多、孙大雨等人共同组织清华文学社。1923年8月赴美留学,先后在科罗拉多大学和哈佛大学求学,专攻英语和欧美文学。1926回国,先后任教于南京东南大学、国立山东大学和北京大学。1949年5月移居台湾,先后任台湾省立师范学院英语系主任、台湾省立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1987年11月3日病逝于台北。
悠悠山大情,铭铭青岛心
国立山东大学校长杨振声师法蔡元培先生“兼容并包、思想自由”之办学方针,遵循“宁缺毋滥”的原则,在全国广聘名师,到上海时碰见闻一多、梁实秋二人。求贤若渴的杨振声遂坚邀他们到青岛任教。杨振声介绍说:讲风景环境,青岛是全国第一,二位不妨前去游览一次,如果中意,就留在那里执教,如不满意绝不勉强。于是,在1930年夏天,梁实秋携眷与闻一多欣然抵达青岛进行考察。在青岛的“半日游览”里,他们沿街所见,绿树成荫,掩映着红瓦楼房,而且三面临海,气派壮观,令人心旷神怡,粱写下“天气冬暖夏凉,风光旖旎,而人情尤为淳厚”的感慨。一席饮宴后就立即“接受了青岛大学的聘书”。梁实秋被任命为外国文学系主任兼图书馆馆长,成为人才济济、盛极一时的山东大学中又一颗明星。
暑假过后,梁实秋如期来到山东大学。生活上有情有趣,舒适惬意,尽情享受着海滨生活的慷慨赠与;与此同时,山大刻苦扎实的学风也令其振奋精神,全心全意投入到事业之中。起初梁实秋主要着手于古书的研究,一方面是为化解当代社会“蔑视经书或是提倡复古”的极端风气,提倡用辩证批判的态度对待古书,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在山东大学执教做足文学准备。短短几年,梁实秋逐字逐句地研读完《十三经注疏》、《资治通鉴》、《二十一史》和《杜诗全集》。梁实秋还特别迷上了杜诗,用两年多的时间苦心搜集到六十多种杜诗版本,几乎全部杜诗都被他“圈点了一遍”,而杜甫所撰写的仇注、钱注、千家注等,他莫不耳熟能详、且能洞烛其利弊。饱览古书使他的文学功底愈加深厚。
梁实秋的工作十分忙碌,他在外文系开设了英语、欧洲文学史、莎士比亚、文艺批判等课程,还担任了其他系的公共英语课。他来山大时只有二十八岁,但讲起课来却是轻车熟路,思维敏捷,语言精炼生动。授课时间观念极强,总是踏着铃声进入教室,进屋便讲,不疾不徐,绝无赘余,一课讲毕话音刚落而下课铃声正好响起。他常对学生和同事说“上课时一分钟也不能浪费,课间是学生活动和休息的时间,一分钟也不容侵犯,故尔上下课必须准时。”仅凭这点,他就赢得了全校师生的赞扬。
年轻有为的他相貌堂堂、温和有礼、衣着淡雅不俗,虽是留洋出身,却不喜洋服,总是长衫棉袍,颇具谦谦君子之风;再加上他的智慧与谐趣,往往让课堂气氛非常轻松,深受学生欢迎,这也令他的众多学生至今还能记忆起他所教授的课程。他也曾回忆说“我所讲课只要听之者不是根本不听,总能得其梗概,稍加钻研,必可臻于深刻”。虽然他极为爱护学生,但对待成绩分数又十分严格,他常说“轻画分数,才是教师的失职”。也正因这种恪尽职守的执教风格,才让他的学生在认真求知的浓烈气氛中不断拓宽知识,受益匪浅。1934年,当山东大学的学生们听说胡适信邀梁实秋去北京大学任教,便联名上书挽留梁实秋,并致函北大校长:“敝系经梁实秋先生主持开办,同学夙受陶冶,爱戴正殷,群情迫遑。北平素为文化区域,人材较多,至希鉴谅,另行延聘,以慰渴望。”由此可见学生们对他的敬重和信任。
梁实秋负责的图书馆工作也是千头万绪,不仅要准备每周一期的《图书馆专刊》,作为图书馆专业周刊,不仅在大学罕见,在社会上也是唯一的。他有时还特地到上海为图书馆选购图书,由于馆内收藏莎翁著作最多,中外文各种版本甚至珍藏本都囊括其中,山东大学图书馆也因此而名扬全国。与此同时,他依然奋力写作,不间断地撰写小品、散文,并准备开展莎士比亚全集翻译。
在山大四年的执教,让梁实秋结交了众多好友,与杨振声、闻一多等七名“酒徒”,加上诗人方令孺一名“女吏”八人共同组成了“酒中八仙”,他和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经常聚在一起,或论道谈艺、或仗策漫游、或饮酒作乐,度过了他一生少有的快乐时光。
1934年夏,梁实秋一家迁往北平,从此他结束了在山大四年风流倜傥的名士生活,美丽的山大校园、淳厚的山大校风和性情豪爽的山东人,都给他留下了深刻记忆。他认为这四年是他一生中家庭最幸福的时期,还认为中国从北疆到南粤以青岛为最好。漫漫岁月里他念念不忘这段时光,这种情怀也深深感染着一家人,其女粱文蔷于1999年特地回青岛寻访,当她看到故居前刻着《梁实秋故居》的石碑,禁不住潸然泪下。
笔耕一生,著作等身
梁实秋在他风雨波折的八十载春秋中勤奋耕耘,成果颇丰,著作达2000万字,留给中国文坛一座巨大的宝库。作为一代文学大师,梁实秋一生中撰写了《西雅图札记》等三十多本文集,小品文、杂文更是数不胜数,其中散文集《雅舍小品》为其代表作,以恬淡雅健的艺术风格在20世纪40年代独树一帜,开拓了一片散文新天地。该散文集40年间共印30多版,创下中国现代散文著作发行的最高纪录。老舍夫人在梁实秋辞世后,用14个字精辟地概括了他的一生:“生前著作无虚日,死后文章惠人间”。
他也是新月派名副其实的重要理论家、文学批评家,在新月书店连续出版了《浪漫的与古典的》和《文学的纪律》两本文学批评专著,还在《新月》月刊发表了数十篇文艺专论,其思想观点受到不少学者追捧。他主张题材人本、描写人类最基本的喜怒哀乐的情感、人性,同时也专注于以理性的解剖刀去剖析分析,用精炼简洁的笔触描写说明,与人与事的评论常是一针见血简明扼要,这种写作风格在新月派诗人中极具代表性,其作用也是无可取代的。
翻译莎士比亚全集的巨大工程几乎耗掉了他大半生岁月,这漫长的过程竟延续了40载春秋。他以难以置信的毅力年复一年地工作着,特别是当开始一起参与翻译的闻一多、徐志摩等人纷纷放弃之后,他独任艰巨,默默地承担了全部任务。在工作进行到最艰难的时候,也只是轻轻叹谓“译事中的困难真是一言难尽”。1936年,商务印书馆开始出版梁译莎剧,直至1967年终于译完包括诗集在内的莎翁全部作品。晚年的梁实秋杂事缠身,又患有糖尿病和胆结石,身体健康明显恶化,因此对译完莎剧常有力不从心之感,甚至给女儿梁文蔷写信说“我打算以余年完成这一工作,但是上天是否准许我,我自己也无把握,只有靠你们给我祷告了。”漫长的翻译过程是对梁实秋生命和意志的'严峻考验,他顽强地经受住了。这一宏大工程竣工,煌煌四十卷莎翁全集,全部译文达300余万字。他这项历经半生的壮举重启了莎学东方之门,也被世人誉为给当代中国带来的最好的文化礼物。
1977年他主编的《远东英汉大辞典》,是我国英语领域颇具代表性的权威工具书,享有极高的知名度和信誉度。
梁实秋在人生旅途上顽强地**,生命不歇,笔耕不辍。垂暮之年,他以惊人的毅力又完成了两项浩大的工程:编纂《英国文学史》和《英国文学选》。更为惊人的是,与此同时他还计划开始另一项更大的工程:用英文写《中国文学史》、编《中国文学选》。常年的伏案写作致使他痔疮出血染红了坐垫,他却全然不觉。“大凡天地生人,宜清勤自持,不可懒惰,若当得个懒字,便是懒汉,终无用处。”这是梁实秋给友人的赠言,却也是自己毕生的格言警句,勉励着他不停地创作。
重情重义,朴实无华
他是文学大师,也是重情重义之士。他一生朋友众多,从学界到政界,从国内到国外,吴文藻、闻一多、季羡林等人都是他的挚友。他曾写道“一旦真铸成了友谊,便会金石同坚,永不退转”。当代文学名家冰心女士更是对他欣赏有加,并称“梁实秋是我的一生知己”。
虽然在国外生活多年,但梁实秋骨子里绝对是一个有很深的中国文化情怀的人。他从美国回来立即抛开钢笔用起了毛笔,直到抗战结束后,才不得不又用起钢笔。对于子女教育,很是注重中国文化的传承,在家从不卖弄自己极好的英文,只说北京话。他天天走小路步行到校,从不坐车。在很多人眼里他“洋派十足”,教书时,口操英语,却长袍马褂布底鞋,叠裆裤子还要扎腿带子。
梁实秋可谓是美食大家。出国后他时常念叨北京的小吃,后来有朋友从大陆带一些老北京的小吃给他,他尝后总是摇头叹气:“不一样,不一样!”。在饭桌上说起一道菜肴就想起在北京时的地道做法,进而陷入惆怅的思乡之情。人不管流浪多远,对故乡感情是永远割不断的。在美国的时候,别人特地邀请他加入美国籍,梁实秋拒绝说:“我是中国人,我以是中国人为自豪。”
1987年11月3日,梁实秋带着八十多年“风风雨雨的幸福记忆”离开了,给世人留下了他一生铸就的文学瑰宝。他生前特意嘱咐葬礼时要穿长袍马褂,不要西装,并将他葬于高处,“为的是让他能够隔海遥望魂牵梦萦的故乡”。
梁实秋先生学贯中西,在散文、文学批评、翻译等领域举重若轻、游刃有余。无论在作品中,还是生活中,处处彰显一代大师的幽默和谦逊。
当谈到孩子时,他劈头就说:“我一向不信孩子是未来世界的主人翁。”你正惊讶,他又补一句:“因为我亲见孩子到处在做现在的主人翁。”两句话,把孩子称王的现象全形容了。谈到节俭,他则说:“晚上开了灯,怕费电,关了灯,又怕费开关。”
幽默的最高境界是拿自己开涮,既要有谦逊的品格,又要有充分的自信。
梁实秋先生毕生致力于研究莎士比亚,遂成为这方面的权威。他原计划用20年时间把《莎士比亚全集》译成中文,但结果却用了30年的时间。他在“庆功会”上发表演讲时说道:“要翻译《莎士比亚全集》必须具备三个条件。”大家洗耳恭听,他停了一下,又说:“第一,他必须没有学问。如有学问,他就去做研究、考证的工作了。第二,他必须不是天才。如是天才,他就去做写小说、诗和戏剧等创意工作了。第三,他必须能活得相当久,否则就无法译完。很侥幸,这三个条件我都具备,所以我才完成了这部巨著的翻译工作。”一席幽默,赢得笑声、掌声一片。
梁先生跟韩菁清结婚之后,两个人生活习惯完全不同。二人分房睡,梁实秋每天清晨4点起床,5点写作,晚上8点就睡了。韩菁清恰恰相反,不过中午不起,夜里总要到两三点才睡。“这样也好。”梁实秋说,“她早上不起,正好我可以安静,专心写作。我晚上睡得早,正好她得到自由,可以跟她那群夜猫子朋友去吃夜宵。”“如果她的朋友要请您一块儿去吃夜宵,怎么办?”有一天,朋友开玩笑地问他。“那简单!”梁实秋一笑,“他们请我吃夜宵,我就请他们吃早点。”
他在师大任教期间,当时的校长刘真,常请名人到校讲演。有一次,主讲人因故迟到,在座的师生都等得很不耐烦。于是,刘真便请在座的梁实秋上台给同学们讲几句话。梁实秋本不愿充当这类角色,但无奈校长有令,只好以一副无奈的表情,慢吞吞地说:“过去演京戏,往往在正戏上演之前,找一个二、三流的角色,上台来跳跳加官,以便让后台的主角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我现在就是奉命出来跳加官的。”话不寻常,引起全场哄堂大笑,驱散了师生们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