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目前给两户人家拉过包月——曹家和杨宅。
曹家,就一个字:“好”。他的主人是个*者,所以,这里的生活,也带点这样的气味,比较人性化。祥子在这里过得还不错,有间宽敞的屋子,吃三顿好饭,多做事有报酬。这样,连祥子都能从钱眼里嗅出些人味儿,这里佣人是人。
如果说曹家的意识形态是民本主义,那杨宅属于“奴隶社会”。这件事,老舍都承认了,这里,人不是人。在杨家人眼中,祥子是先进的“永动机”:不用燃料,功能齐全,本身也坚不可摧。也亏他们想得出来,祥子是个人——却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呜呼哀哉!在当时的社会,杨家竟是主流!像大、二太太,平日里不和,剥削起来倒是合作互助。他们的灵魂,比尸首烂得更早。这烂,是直透骨髓的,是人们花天酒地背后的恶臭,是充盈在旧中国空气中的.。
可惜那时,曹家这样的,还太少。
祥子在杨家辞工以后,便来到曹家拉包月,这两家之间的对比,突出了在那个世道,宽容公正是多么可贵。我从三个细节中感受到杨家的尖酸刻薄,曹家的宽容温和。
第一,祥子在杨宅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呢?是没有光亮,又潮又臭,灰积得有铜板厚,窄小得祥子只能“元宝式”坐睡,与下水道的小鼠有什么区别?可是曹家却处处干净,在这里,祥子有间宽绰的房子,吃曹家干净的饭菜,干干净的活,听干净的话,在曹家处处充满了人情!
第二,杨宅与曹家同是富人,但同样一毛钱,却展现了不同的人性。吝啬的杨太太仅是为了面子为牌友付车费,递过一毛钱的时候,她的手竟是哆嗦的;曹家让祥子做些临时工作,总是给一两毛,出门买药还给了一毛让祥子搭车,祥子的腿迈得是多么快,曹夫人却让祥子搭车,这是冷幽默中一丝温暖的体谅,这是多么有人情味儿,更是祥子坚持拉车的原因。
第三,两家大宅,两位保姆,高妈与张妈,也是截然不同。一个是干净嘹亮,细致麻利,另一个则是污言秽语的江北大脚婆。张妈天天命令着祥子干活,仿佛她也是杨家一员,一样的刻薄,高妈在祥子摔跤后,嘘寒问暖,让他洗干净抹药,拿自己的经历安慰祥子。在曹家这样温暖的大家庭中,祥子感受到安心舒适,并死心塌地地跟随着曹家……
祥子现在的生活可谓是“落入深渊”:杨家的辞职,虎妞的诱惑……像一张张黑布给祥子的心蒙上阴影,幸好,他看到了曙光——曹先生一家。
曹家和杨宅的不同,从家庭结构开始:曹家——曹先生,曹太太,曹公子;杨宅——杨先生,二位杨太太,N位杨公子,算是封建社会的大宅院。在那个腐朽黑暗的社会,曹先生能避开各种“臭”男人的恶习:封妻纳妾,沉迷美色……仍保持一身的“干净清洁”:用情专一,淡泊情欲……实属好男哉,好男也。
再用家庭环境过渡:杨宅——是一个垃圾场般的存在,空气中弥漫着蛮横无理的恶言恶语,但这些从两位浓妆艳抹、漂漂亮亮的太太身上可看不出。“凭两位太太的体面漂亮,怎能屋里脏得下不去脚!”两位太太穿得美丽,屋里却如同猪窝,是“表里不一”之典范也。曹家——跟曹先生本人一样,干净整洁,透露出一股文劲儿,曹先生穿得体面,家也体面,是“言行一致”之高标也。
最后以对待祥子的态度结束:杨宅——在他们眼,祥子连人都不是,甚至比猫狗还不如,于是祥子的待遇跟牲畜一样,可谓恶哉,恶也!住又潮又臭的屋,吃自费自买的饼,受无缘无故的气……而在曹家,祥子住干干净净的屋子,吃香香甜甜的饭菜,受真真实实的关心……可谓善哉,善也。
总结来说,杨宅和曹家的区别,就是推人下河和拉人上岸的区别:一个极恶,一个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