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晓》的英译谈中国古诗的翻译

张东东

从《春晓》的英译谈中国古诗的翻译

  译诗难,译中国古诗更难。本文通过唐代诗人孟浩然的一首五言绝句《春晓》的不同英译版本来试探中国古诗的英译。译诗难,译中国古诗更难。这可以说是译界人士的共识。

  诗歌作为人类社会文学作品发展中的精华一直在文学的殿堂里闪耀光芒。英国著名诗人Robert Browning曾做过类似这样的解释:诗歌是创作那一刻的灵感。诗人有那么一刻创作的冲动,创作出来以后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为诗释义。诗的难解性可见一斑。释诗就已如此之难,那么译诗更是可想而知了。古今中外很多大文豪,大译家就提出“诗不可译”。美国诗人Robert Frost的一句Poetry is what gets lost in translation.成为“诗歌不可译”者们的有力依据。即使是主张诗可译的人士也提出要“以诗译诗”,“诗人译诗”。我国的著名诗人郭沫若,闻一多等都是持这种观点的。

  中国人的感性思维方式所创造出来的文化产品与西方人的理性思维所创造出来的文化产品是迥然不同的。而唐诗最能体现这一点。唐诗,是中国古代文学发展到鼎盛时期而产生的一个奇迹。在形式上,唐诗讲求韵律格致;在内容上,则讲求一个“意”字。古人所主张的“含不尽之意于言外”,“言有尽而意无穷”就是最好的说明。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指的是诗人的诗意不只在言内,更在言外。也就是中国人所谓的“神韵”、“意境”。要想将言外的“神”、“境”准确地表达出来是很困难的,更何况要以诗的形式用重形的西文来表达呢?所以才有了大家的共同体会:译诗难,译中国古诗更难。

  虽然中国古诗难译,但随着世界联系的日益密切,为了让世界了解中国的文化精髓,中国古诗还是要译的。但如何译?这是摆在每位译者面前的问题。本文拟就《春晓》的英译来试探中国古诗的英译。

  《春晓》是唐代诗人孟浩然的一首五言绝句。此诗简洁晓畅,读来朗朗上口。从字面看也易懂,但其内涵却是要好好体悟一番的。清王尧衢在为其注解中指出:此诗字字做“晓”字。第一句自不必说;第二句中,因鸟啼而示“晓”;第三句中,“夜来”示“晓”;第四句,一个“?”示“晓”。这一切若非细细品味是很难领会得到的。但这还不够,更深的内涵还深藏其中,需要慢慢领会。这点下文会再提到。让我们先看《春晓》的截然不同的两种译文。

  春晓

  孟浩然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This morn of spring in bed I'm lying,

  Not woke up till I hear birds crying.

  After one night of wind and showers,

  How many are the fallen flowers!

  ――许渊冲译

  Late! This spring morning as I awake I know.

  All around me the birds are crying, crying.

  The storm last night, I sensed its fury. How many,

  I wonder, are fallen, poor dear flowers!

  ――翁显良译

  对照原文,我们可以看出,许译从形式上讲更接近原文,其对仗工整,简洁明快,与原诗十分相称,可以说是比较忠实地传达了原文的音,形,义。而翁译在这方面却显得稍逊一筹。我们甚至可以说翁译极不“忠实”地对原诗作了处理。但我们不能不看到在传递原诗意象方面,翁译无疑占有绝对优势。翁译从更深层次上表达了诗人在春天雨夜睡得香甜的美妙情景,及伤感“春雨打击花落下”的痛楚意境,从形、神两方面表达了诗人惜春、爱春、伤春的情怀。

  同一首简单明了的古诗为何在两位大译家手里却成了截然不同的东西?这是与诗的解读有很大关系的。张保红在其《古诗英译三题》中对此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他指出这首诗虽语言平易浅近,自然天成,然而言浅意浓。要读懂这首诗,仅从字面上理解是难以奏效的,从而提出了两种解读方式:复合式与直感式。这两种不同的解读方式导致两种不同的解读效果,他指出:复合式,即诗人抓住清晨睡起刹那间的感情片段进行描写,但并不铺展开去,他只是向读者透漏他的心迹,把读者引向他的感情轨迹,然后让读者沿着诗人的思维方向去丰富和补充。这种解读得出的诗的主题是惜春,爱春;直感式,即诗人亲历“春眠不觉晓”,亲闻处处鸟啼,亲受夜来风雨,亲见花儿纷落,这种解读得出的诗的主题是惜春,伤春。

  回过头去再看译文,我们可以看出:许译采用了复合式的解读方式,他将诗人的直感和意识复合在一起对其进行理解,从而才有了他的译文;而翁译则采用了直感式的解读方式,从而他挖到了诗人的内在感受,也即挖出了原诗的深层意蕴,从而对原诗重新组合,通过对其意蕴的再表达再现了原诗。两相对照。我们可以感到第二种解读方式似乎更能突出诗人直感感觉的敏锐,也更使该诗具有诗意特征。而通过这种解读得出的译文也就更像是诗。所以有人认为理解原文总比译成另一国文字要容易些的看法对于汉语却不尽然。对于重意的汉语,尤其是其被应用到极限的表现――中国古诗,也许最关键,最难做到的还是在于理解,其次才是翻译。

  虽然现今译界对不忠于原文的译文进行大肆批判,译界怪才林纾就是一例。但在具体问题上我们也要灵活对待才行。虽然我们不提倡林纾过分的乱译、改译,但其对原作“神”的.把握却是我们该学取的。在译诗方面更是要如此。前文提到中国人注重的是“神韵”,是“意境”,而中国人的感性思维方式却使其能在一些意象面前感悟到其所包含的“神韵”。但注重理性的西方人呢?他们能够领悟的到吗?如果他们不能领悟,那么我们的译诗还有什么意义,毕竟汉诗英译的目标读者是西方人,其目的是为了要向世界介绍中国的文化宝库。基于此,笔者认为在古诗英译方面,我们要“深入意境,再创形象”。

  深入意境,再创形象。唯有此,才能创造出适合目标读者口味、鉴赏力的诗作。不懂华文的庞德虽对中国古诗改容易貌,但他的诗作却体现了原诗的精神,更重要的是能让西方读者所喜爱,使他们得以了解中国文化的精髓。这不正是我们的希望所在吗?当然要真的做到深入意境,再创形象并不是一句话的事。笔者比较了《春晓》的9种译文,发现真正做到这一点的怕是只有翁教授一人。这就需要有志于古诗英译的译者们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尤其是对中国古诗的鉴赏能力。只有挖出其深层的东西,才能对其进行完美地再现。

  朱纯深教授在其《心的放歌》一文中指出:“诗,不是通过对其所指意义的解释而获得,而是阅读过程中因为用心的体验而产生,因为放心的翻译而驻留。这就是‘诗意’”。也许这应是每位译诗者所应记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