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诗歌中的渔父形象

黄飞

  孟浩然向来以隐士闻名,闻一多在《唐诗杂论・孟浩然》一文中认为:“隐居本是那时代普遍的倾向,但在旁人仅仅是一个期望,至多也只是点暂时的调剂,或过期的补偿,在孟浩然却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事实”,“孟浩然是为隐居而隐居,为着一个浪漫的理想,为着对古人的一个神圣的默契而隐居”。另在《闻一多论古典文学》中说:“唐代诗人都有登第狂,独浩然超然物外。”显然,闻一多认为孟浩然是一位地道的隐者。但现今也有一些学者更为关注孟浩然入仕思想的研究,一般认为孟浩然一生是有着强烈而执着入仕追求的。

  终其孟浩然的一生我们知道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隐居中度过的,他作为一位渔父形象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们也应看到孟浩然的一生是在充满内心矛盾的隐居生活中度过,其渔父形象并不单纯。

  《全唐诗》中收录孟浩然诗近三百首,其中有十四首诗中出现了“垂钓”意象,孟浩然诗中多用垂钓意象可见其用意并不寻同。

  从孟浩然诗中垂钓意象我们可以看到一位垂钓的渔父形象。

  《全唐诗》中孟浩然诗歌中的垂钓意象列表

  一、钓名的渔父形象――以隐求仕的出仕思想

  钓,是汉字中颇具文化色彩意义的词汇,最早写成“�”,其象形特征明显,后来写成“钓”。《说文》说:“钓,钩鱼也。从金、勺之声。”段玉裁注谓:“钓者,曲金也,以曲金取鱼谓之钓。”亦有人以“钓”字从金,将其与钓利连在一起,于是有“钓利”、“钓名”、“钓奇”、“钓人”的说法。

  “垂钓”作为渔父形象的重要意象特征,被赋予特殊的意义。《庄子》中关于垂钓、钓鱼的描写有《秋水》中“庄子钓于濮水”, 《田子方》中“臧丈人钓鱼”等。《史记》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鱼钓奸周西伯。……于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于渭之阳。”《史记》卷七十九《范雎列传》:“吕尚之遇文王也,身为渔父而钓于渭滨耳。”说吕尚为了引起当权者的注意,绞尽脑汁,天天在渭水边上垂钓等待周文王。为了引起注意,他以直钓、无饵、鱼钩离水面三尺垂钓的三大奇怪之举,使当时人大为不解,他还时常大叫“快上钩呀!愿者快上钩啊!”旁观者都把他看成疯子。然而,正是这种怪异的行为引起了周文王的好奇之心,并在与之交谈中发现了吕尚的奇材谋略。文王得吕尚叹道:“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耶!吾太公望子久矣!”吕尚成为文王的军师后,辅助文王内修外结,使周部落拥有天下三分之二,拜丞相,后辅佐周武文灭殷,建立周朝。

  【望洞庭湖,赠张丞相(一作临洞庭)】:“坐观垂钓者,空有羡鱼情”,诗中“垂钓者”暗指当朝执政的人物,其实是专就张丞相而言。这两句意思是说:执政的张大人啊,您能出来主持国政,我是十分钦佩的,不过我是在野之身,不能追随左右,替你效力,只有徒然表示钦羡之情罢了。可见孟浩然求仕的心情是相当迫切的,他企求得到别人的援引,苦于“欲济无舟揖”,于是发出了“徒有羡鱼情”的心声。

  【与杭州薛司户登樟亭楼作】“今日观溟涨,垂纶学钓鳌。”《列子・汤问篇》载:古代渤海东面有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五座大山。山无根柢,常随潮波上下往还。大帝怕仙山漂流到西极,“乃命于禺疆(古传说中北方神人)使巨鳌十五举首而戴之。五山始峙而不动。而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钓而连六鳌。合负而趣归其国,灼其骨以数焉。于是岱舆、员峤二山流于北极,沈于大海,仙圣之播迁者巨亿计。”在这首诗里孟浩然是借钓鳌来比喻自己的远大抱负,渴望有朝一日可展自才。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孟浩然在其大部分的隐居的生活中较多地进行垂钓活动,诗作中也多运用其意象,可见孟渔翁在钓,钓的却是希望。

  二、钓心的渔父形象――淡泊清静的隐逸思想

  垂钓和其他捕鱼方式不同,有着相当的偶然性和未知性,有时一天也难以钓上一条鱼,所以说“钓”就需要平静和耐心。也正是“钓”的不可预测的神秘性,蕴涵着有无相生的道理,才有令真正的“钓”者“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无穷魅力。如此虚静平和的心态,非超凡脱俗之隐逸者莫能为之。因此进行垂钓活动必须要有淡泊、清静之心,垂钓也即钓心。

  读孟浩然的诗你会觉得身心得到放松,心是平静的,清淡的。 明代陆时雍《诗境总论》曾说:“孟诗诵之有泉流石上风来松下之音。”孟诗中空灵淡雅的意境映射出诗人恬淡闲适的心境和怡然自得的生活情调。

  寄情山水,于青山秀水中徜徉,去感受自然的亲切,他喜欢这样借着山水的.灵性而贮住了心灵的那份清秀。

  诗人与自然的亲近、渴求过清幽的隐居生活,源于他内心深处的那份自适与静谧。《重订唐诗别裁集・凡例》中说“孟山人”学陶“得其闲远”,孟浩然自己在诗中也写道:“常读高士传,最嘉陶征君。”(《仲夏归南园寄京邑旧游》)可见其对陶渊明的仰慕。

  像盛唐时代的许多士子一样,孟浩然也有济世报国的宏图,也渴望在那个盛世年代的政治舞台上一显身手,但他却不醉心于仕途。孟浩然于开元十二、三年间游历洛阳,他想趁此时广交贤达,博取令誉,然后通过援引走上青云之路,然而当时却少人援引,所以孟浩然于开元十六年赴长安应进士举,这一年他已经年近四十了。但是,与盛唐时代汲汲功名的许多人不同,孟浩然一试不第后,再也没有做“登龙门”的尝试,而旋即纵情山水,过着优游的隐士生活。孟浩然这样的选择皆源于内心深处的那份向往淡泊,清静的理想。

  由孟浩然自求仕而转向归隐的思想过程,自然也不难理解他对待韩朝宗的举荐的态度。他最初同意与韩一同赴京,“约日引谒”,后来喝酒喝得高兴,却又“毕席不赴”,表面上前后行为矛盾,其实都是出于“求真”、“放性”的考虑,是其淡泊,清静之心的归醒。

  【万山潭作】“垂钓坐盘石,水清心亦闲。”此诗写万山潭清幽之景通过写垂钓之乐写出诗人闲适的心境和自身隐逸情趣,意象本身就非常清幽雅致,与此时诗人虚静的心态结合,便形成一种清雅的境界,成全了诗人隐逸往属。

  【题李十四庄,兼赠綦毋校书】“抱琴来取醉,垂钓坐乘闲。”青山秀水可以帮人洗涤机心,脱凡超俗,诗人愿意在山水间抱琴歌唱,喝酒纵乐,垂钓乘舟游玩,以一种富于生机的恬静而自乐,以此来本真地活着自己,在这里,诗人的情感是兴奋、惊喜、欢快的,不仅诗人的心在干净而清秀的隐逸中得到净化,同时他也自享了隐逸的愉悦。

  垂钓成全了孟浩然的本真追求,一份淡泊清静的心,一份安适自乐的情趣,也成全了其隐逸的心情。

  “垂钓”的耐心和等待之情境,恰好映射孟浩然徘徊于出仕和隐逸之间的状态。然而孟浩然追求的绝非是“桃花流水撅鱼肥”,而是“若存若亡,若食若不食”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