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老布鞋散文

张东东

童年的老布鞋散文

  母亲不会女红。

  母亲姊妹四人,母亲老小,有三个姐姐。

  母亲不会女红,当然就不会做鞋,不会做鞋,少不了缝缝补补,家里总摆放着一个针线箩,里面除了针头线脑,还有顶针,剪子,锥子,鞋扒,鞋楦。针线箩里放鞋样的纸夹子,是过去繁体字的《大公报》,折叠之后,再订起来的。我第一次认识繁体字,就是从这个上面看到的。

  母亲不会做鞋,好在我有三个姨姆。大姨姆比母亲年长十多岁,纤瘦,面容姣好。小时候,我总感觉大姨姆像电影中的女特务,非常漂亮。可能一辈子没有生育的缘故,大姨姆对我们视同已出,我们一家人穿鞋,大姨姆全部承包,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接着,二姨姆为我们全家做鞋。二姨姆家有三个儿子,为我们做鞋,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三姨姆与母亲连胎,彼此都脾气燥,又同在一个村里,常常无盐无油为一些琐碎的小事,闹得不欢而散。不过,母亲与三姨姆拌嘴,过不了三天,不是三姨姆端一菠萁糯米粑来,就是母亲包一围腰炒花生去,彼此又是说说笑笑,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都说我母亲脾气燥,其实,三姨姆脾气比我母亲还燥。三姨姆也为我们做过鞋,但总觉得有些潦草,用农村的话来说,三姨姆做的鞋,有些粗针大线的,没有法子与大姨姆比,大姨姆做的鞋,那千层底,像方片糕那样,切割得齐整,好看。还在鞋帮上,挑花绣朵。就是传统的二片瓦,也是有棱有角,楦得多一分嫌大,少分一夹脚 。二姨姆忙得赶趟,鞋做得朴素,没有花俏,就像二姨姆的为人一样,但鞋底扎得结实,絮鞋棉花行得多,穿起来耐穿、温暖。三姨姆风风火火,人家做一双鞋要三天,她也许二天就成了。我们穿得快,三姨姆也做得快。

  待到我的三个姨姆,走的走了,老的老了,家中做鞋的重任,就落到姐姐的身上。好在姐姐不负众望,新式的四片瓦,老式的二片瓦,褡扣的,松紧带的,系带子的,姐姐不仅都会做,而且还成了村里女人的样板。那时,姐姐做鞋,母亲也不闲着,总在下雨天,生产队里不上工,把家中一些零碎的布头布角,破衣烂裤,还有乘出工歇稍时,从山上搜剥来的竹笋壳,洗好,晾干,捡一个阳光灿烂的晴天,拌半脸盆糨糊,拆下门板,褙许多鞋壳时,供姐姐做鞋时用。

  姐姐出嫁了。大哥找对象,母亲竟然把会不会做鞋,作为择媳的主要条件。母亲说得直白:做得了鞋,下得了田,烧得了锅,就是好媳妇。嫂嫂还没有过门,家里做鞋的重任,就落在嫂嫂身上。那时,一双老布鞋,不仅是深深的义,还是浓浓的情。如果村里哪个俊姑娘,看上了帅小伙。帅小伙赤脚挑着刚收割的稻谷,从软软的田埂走过,有心的姑娘,扯一根扎秧把的稻草,匆匆地量下那位帅小伙的脚码,悄悄地揣进怀里。过了十天半个月,姑娘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里,约那位帅小伙在村口那棵大柳树下见面。月色掩饰了姑娘的娇羞,匆匆从怀中掏了那双布鞋,姑娘匆匆掉头而去,一桩美好的姻缘也就“鞋为媒”了。我记得,大哥参军时,末过门的嫂嫂,就在哥哥的被包里,塞进她连夜赶做的'一双布鞋。

  嫂嫂做鞋没有做几年,老布鞋不仅在城里不时尚,就是乡村,也不时兴穿布鞋,嫂嫂能做布鞋的手艺,只在她添孙子的时候,才派上用场,她精心的为孙子做了几双虎头鞋。老大五十九岁那年,乡下作兴男做九,一般过生日,都要做鞋相送。大哥有二个女儿,从小就没有穿过布鞋,哪里谈得上做布鞋,一人给爸妈买了一双品牌皮鞋。大嫂却戴着老花眼镜,给丈夫与自己各做了一双老布鞋。大嫂说,等到年纪大了,想穿老布鞋的时候,自己还有一双。

  我也很长时间没有穿过老布鞋。不知道什么原因,随着年龄的增大,总是想起过去的老布鞋来。那些做工精制、价格不菲的皮鞋,穿着穿着,总感到不能接地气,不是脚气,就是痛风。过去,母亲不会做鞋,我却没有赤过脚,总有温暖舒适的布鞋,伴我走路。

  不久前,文友相聚,谈着谈着,就说到老布鞋上。原来,他的爱人下岗后,瞅准手工老布鞋的商机,开了一家纯手工的老布鞋厂。有一天,好奇地跑去看看,那一店琳琅满目的各式手工老布鞋,有传统的,有悠闲的,有爬山的,有时尚的,一下激活了我童年的记忆,立即就有脱掉皮鞋,买一双老布鞋穿穿的冲动。

  穿上久违的老布鞋,走在大道上,那种感觉不仅是舒适,还有贴心贴肺的温暖,让我又回到了童年,步伐也随之潇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