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偶遇的散文
春节期间,我去看一位战友。
车上空座很多,我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一个人出行实在的寂寞,便泡上一杯清茶,从包里掏出本书看了起来。
列车像一条受伤的老牛般喘着粗气运行着,见站就停,咣咣当当的。一个小站短暂的停留后,车厢里上来一个老汉和一个小女孩儿,不晓得为啥,老汉却领着小女孩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打量着他们,老汉饱经风霜,脸就像一块干枯的树皮般纹横堆垒着,一头花白的头发,鼻涕在胡须上结起网罗似的条络。小女孩长的模样到很清秀,十一二岁的样子,脸色发灰发暗,像有病的样子。
我们彼此间没有说话,列车又向前蠕动了。
老汉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皱巴巴的纸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嚓”一声划着火柴。烟头儿红光一闪,老汉的眼睛一闭,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脑袋微微一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对这种被动的“污染”,我是深恶痛绝的。
我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来继续看书。
老汉却根本无视我的存在,一根接一根地吸着,劣质的烟草味儿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实在难以忍受了,便抬起头委婉地说:“大爷,烟瘾够大的,车厢的连接处有吸烟的地方。”
不想一句很不起眼的话,冲了老汉的气管子,老汉听后眼一瞪,鼻子哼了声,斗气般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
我的眉头一皱,心里好不痛快。
本想着再说几句,却见老汉身边的小女孩一拽老汉的衣襟说:“爷爷,叔叔说的对,人家车厢里不许抽烟,刚才匣子里还广播了。”瞅着小女孩,老汉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慈祥的关爱,一抬手,掐灭了手里的纸烟。
我合上书本,眼一眯,假意睡了过去。
朦胧中,猛听得小女孩一声的惊叫:“爷爷、爷爷,着了啊!”又觉得有人在猛拽我的胳膊,“叔叔,快醒醒!”我猛然惊醒,瞅见对过座位上的老汉身上直冒烟。
顾不得许多了,我端起水杯就朝老汉的身上泼去……
老汉满脸的愧疚,嘴里嗫喏着不晓得说啥好,小女孩侧脸望着我问:“叔叔,你是个解放军吧?你穿的裤子和俺爹的一样。”
“你爹也是解放军?”我问小女孩,小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说话的瞬间,我发现对过的老汉眼中涌满了浑浊的老泪……
“大爷,咋的了,有啥不顺心的事儿?”
老汉唉了一声,说:“甭提了,孩子他爹和你一样是队伍上的,去年再一次救灾中光荣了,人没往回拉,就埋在队伍驻扎的海边。这孩子他爹光荣之前就多少回答应带她去看海,看海上出来的'太阳……”
老汉说到这,长喘了口气接着说:“这孩子命也是不济,得了、得了……唉,大夫说日子也不多了。俺们爷俩这回出来,一来为他死去的爹上上坟,二来俺带他瞅瞅海。同志哥,俺心里烦,老汉刚才对不住你了!”
听了老汉的话,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吊上了一个铅坨,好半晌无语。此时,列车上匣子里放的一首歌更使我心颤不已,“一条汉子硬铮铮,跟着队伍出了村……”
我拉开了随身带的挎包,将里面所有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推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又把一条烟塞在了老汉的手里。
老汉忙推道:“不要、不要,使不得吖,这可咋好?”
“大爷,您就甭客气了,天下当兵的人都是您的儿女!”说完,我抬手给老汉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老人呜呜着,泪顺着腮淌了下来……
列车一停,老汉和小女孩该下车了,我将老汉和小女孩送到车厢门口,老汉的嘴里一个劲儿的说:“回吧!回吧!”
瞅着小女孩那瘦弱的身影,我脱下了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车开了,透过车窗,我瞅见老汉和小女孩还站在站台上。那小女孩如同一个被大风吹着的绿色蝴蝶,两条胳膊挥舞着,像蝴蝶的翅膀在振动着,泪水淌满了她的脸颊……
小女孩跺着脚,用极大地声音喊着:“叔叔——再见——”
我的泪再也止不住了,任其在脸上纵淌……
车窗外的风在嚎叫着,夹着冬日枯树的声音。风卷起地上的积雪,扑打在车窗上,唰唰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