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老去的娘亲散文
又是一个周末。打开电视选了个台,电视里巴图正含泪唱着《当你老了》,台下宋丹丹蹲下身子满面热泪,满场观众都不可抑制地落泪。我抹了把脸上的泪,关了电视,坐在沙发上,任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往事在心底生出了枝横桠伸,逐渐蔓延开来,那些枝枝节节愈来愈清晰,依稀之中有双眼睛正透过时光的印迹痴痴地怅望着。
命运多舛,坚强不屈是我娘。
那一年父亲走了,丢下了娘和我们兄弟姊妹八人,一个人孤独地睡在故乡南面的山洼里。娘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个多月,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似乎连人都认不出来。年仅4岁的我怕的不敢和她待在一个屋子,哭喊着:我不和她一个炕上睡,她要死了要变鬼呢。哥哥们听了怒视着我,又不忍骂我,红着眼睛默默地缩在娘的炕头上不敢离开。第二天早上,娘突然自己下炕,把自己收拾的利利落落的,开始在家里家外忙个不停。后来听她说,她一直都糊里糊涂的,听到我的哭声就忽然清醒了,她还有8个孩子要拉扯,她糊涂了娃们就没吃的、没穿的、脏兮兮的饿肚子遭罪。此后的日子里,娘如同开了外挂,无所不能,简直比超人都厉害。
父亲离去的时候,大哥22岁还没有娶亲,家里还有5个孩子在上学。娘就永远一副精神饱满、随时能够战天斗地的模样,风里来雨里去的忙碌着,没有一句抱怨,没喊过一声累,更没在孩子面前掉过一滴泪。娘自豪地说她年轻时就是公社女子青年突击队的队长,还得过奖呢。那时候,她白天要下地,回到家里更是连坐的时间都没有,虽然和她同住一屋,我却从不知道她何时上炕、何时下炕。从煤油灯到电灯,每个夜晚我醒来的时候,她不是在油灯下做鞋、就是在不知疲倦的踏着缝纫机。所以我们兄妹8人穿的总是比别人家的孩子体面,哥哥们即使穿着有补丁的衣服也是非常干净、齐整,脚上穿着的布鞋更是洗的白是白黑是黑,煞是好看。而我就是小伙伴们最羡慕的人,因为我娘给我做的衣服出奇的好看,有碎碎的花边、别致的扣子。小时候我们最大的.惊喜就是冬天寒风到来时,早上枕头边突然出现的新棉鞋、棉手套,那是娘连夜赶出来的。娘不光是会做衣服和鞋、也会抹墙盘灶,就是庄稼地里老把式津津乐道的掌犁头、起闸刀、摞麦垛、打场、扬麦子……没有娘不会的。娘说,人来世上就必须得干活,不会也得会,能干也好、坚强也好不是嘴上说的,是手上干出来的。
常怀感恩、与人为善是我娘。
在家乡,娘是祁奶奶。小的时候,每到冬天,不忙地里的活,娘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忙针线活。那时候缝纫机少、会裁缝的人不多,亲戚家的、邻居家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拿衣服让娘做,又是裁又是缝,不仅搭功夫还的搭上缝纫线。当我们唠叨她时,她总是说,亲戚里道、邻里邻居的,谁家没个事,咱家受了多少人的人情呢,世上好人多,你们都要记着还,能做多少做多少。所以从祁婶婶到祁奶奶,娘一直都感激着那些年对我们相助的人们,那怕是火车上的陌生人给的一杯热水她都记着。小时候家里有借住的学生,一住就是三年,不仅不收房费,她还操心管教,后来都成了她的干儿子。那时候条件不好,温饱都是问题,大哥的同事常来家里,一来就是7、8个,她是一点不藏私地把家里舍不得吃的都拿出来招待了,我们抱怨她时,她说:“在家不待客,出门谁待你,娃娃们呀,人心要大,吃是吃不穷的。”四哥有好多在山区的同学,我们家就是他们的补给点。谁的鞋没有了,娘给。谁没路费了,娘给。谁的干粮吃完了,娘也给。去年的时候,家里收到了一封来自内蒙乌海的信和包裹,信里哥哥的那位同学写道:“祁婶婶,我没忘过您做的鞋,也没忘过您带给我的干粮,更没忘过您对我的教诲。现在我做成人培训工作,每次在讲台上对学生都会讲起你,讲起你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
娘现在78岁了,但待人的热情仍旧不改,谁家老人去世,娘都会去坐在炕头上帮着缝孝衣。
正直无私,言传身教是我娘。
二哥上高三那年,娘有病在床,有次因为照顾娘迟到,被老师责骂,他和老师顶嘴被停课。娘在二哥的同学那儿了解了情况,原来和二哥同时迟到的还有位教导主任的儿子,老师对那位不置一词,对二哥言语有失,二哥才顶撞老师的。后来校长和班主任到家来致歉,娘说:“老师是否有错咱不说,我的孩子顶撞老师那是我不能允许的,没把孩子教育好我有愧,就留在家里我再好好教育。”学校做了多次工作,她都拒绝了,她对二哥说:“人要尊师重道,更要自重自爱。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错,以后怎么做人吧。“二哥这一年在家里一边磨练一边学习,第二年竟然榜上有名(那一届就考中了3个),二哥上了师范学院,从此走上了教书育人的道路。后来我们问她是不是赌气不让二哥去学校的,娘说:“我文化不多,你们兄妹我不指望你们都高官厚禄、成龙成凤的,但是,你们每个不光要把文化知识学好,更得把做人的基本道理学好,长大出去了不能丢爹娘的脸,不能被人戳脊梁骨,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她虽然只上过一年的识字班,但对儿女的教育严厉而不苛责。从小她就教育我们兄妹之间要友爱团结、尊大护小,要求我们要诚实、善良、正直,更是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儿女要吃苦肯干、勤俭自立。记得小时候,早上起来每个人都有分工,整理房间、打扫卫生、喂猪喂鸡……各负其责、有条不紊,那时候给我梳头扎辫子是哥哥们最爱干的事,至今兄妹们想起那些日子都是无比的幸福、美好,同时也感激娘把做人的品格、生活的道理、生存的学问教给了我们。
娘这一生艰难曲折、传奇励志,道不完写不尽。写此文时,夜色正浓,窗外的月色也恰好的清柔,仿佛还能看见土墙平顶的老屋,门口有棵沙枣树,沙枣树下有个大石凳,梳着两条乌黑油亮长辫子的娘,抱着酣睡的我坐在中间,两腿上趴着的五哥、六哥入神地盯着娘的嘴唇,月色里她轻轻的摇着扇子悠悠的讲诉着百听不厌的故事。娘在那,家就在那。不管是那个脸庞详和、乌发长辫的娘,还是霜发如雪、步履蹒跚的娘,在天涯海角儿女的心中,她一直都是那个笑对人生、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母爱无边的指路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