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实在散文

张东东

在与实在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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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在与实在,很多人都有不同的意见,当然所有的意见也难免是一个体系或者某种思想的衍生物。而众所周知,既为意见,也就是说不是真确的,不是已经确定为不变的,并且即使那些有关在与实在的流行说法也依然是一种主体间的约定,一种依然值得怀疑的可以动摇的树立。而事实上,或许大家已经发现了,不管以前的贤哲如何自信的宣称自己已经把握住了在与实在,不管他的信徒是如何的鼓吹其学说的真确性,我们还是很快就从他们的体系中发现了在与实在的离场,发现了在与实在的缺席,或者换一句话说,我们发现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握住实在与在。以至于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在与实在的存在,并提出了一些虽然仍值得商榷却也不容忽视的批判怀疑理论,甚至另一些人走得更远,远到直接粗暴的否认它们的存在,并用鬼火似的纯粹现象代替之。而时至现代,一种根本好像已经从人们的眼前消失了,一些人转而开始信仰转瞬即逝的东西,更多的人已经养成了坚决拥护飘忽的存在的习惯,并顺理成章的遗忘了自己所从之而来的存在,遗忘了自己的家,而我们还看到那些人似乎生活得很好。果真是这样的吗?他们生活得很好?我想没有多少人会给出肯定的答案,顶多也只会说他们在一段时间以内的确生活的还可以。那么我们好像就可以直接走向反面了,也就是说承认在与实在的存在了。真的可以如此吗?仿佛事情却也没有如此的简单,因为只要我们淡淡的说一下哪怕只是非常小声的在喉咙里面哼一下,无以数计的问题就会蜂拥而至,搅得让人烦躁不安,以至于立马就想缴械投降,否认在与存在存在。但有一种信念,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信念还是让我们撑了下来,这种信念很可能就来自于在与存在,当然我们还是不会说那种信念就是来自在与实在,因为这样说未必也太显鲁莽了,而且更有陷入神秘主义的危险。当然我们可以用洞见这个很多人都会用的挡箭牌来为自己辩解,但在此我们真正的任务是发现在与存在的踪迹,是尽量去寻找那种近似于真理的东西,而不是用一种神秘的东西来装饰论证的缺口,不是用光鲜的词汇来掩饰理论本身的虚空。因而现在我们既不承认在于存在存在,也不否认在与存在存在,现在我们仅仅把在与存在当成一个悬而未决的东西,把与在与存在的存在未被肯定也未被否定相对应的这段时间当作悬而未决的时刻。而在这悬而未决的时刻,我们力图去寻找那些支持在与存在存在的存在,也去寻找那些足以有力的否定在与存在存在的存在,并以一种不偏不倚的全面的视点也就是球形的视阈来考察那些我们寻找到的论据以及显现,然后再做出某种评判,并以此重新认识既熟悉却也算得上依然陌生的在与存在。

  众所周知,在虚无主义还没如此大规模的席卷人类形而上的世界的时候,人们是相信现象的背后是有一个实在的,相信有一个在作为世界的根本在时间之外存在。这种信念直到近代才真正的受到动摇,而那些撼动这一古老信念的那些思想英雄却又没能提出让哪怕让一小部分人为之折服的论证,而只是迂回曲折的徘徊在单纯否定的怪圈之中。而抱有古老信仰的实在论者又依然碌碌无为,依然恭身在一个又一个庞大的历史体系之中沉醉,羡慕,称赞,拾人牙慧。因而人们一时被带到一个陌生的方向,一时又被扯回相反的方向,而每一次都受到令人振奋的蛊惑,每一次都听到坚定的令人心花怒放的许诺,但却没有一次不是垂头丧气的失望而归,重新陷入迷惘,像一群迷了路的羔羊凄然的面对未知的未来,甚至眼神里开始流露出某种恐惧以及绝望。而我想没有人不想早点结束这种漫长的不乏痛苦的思想漂流,没有人不想在确定性中诗意的安居下来。只是,正如大家都知道的那样,寻找确定性并非容易之事,因而在这里我并不想冒充救世主,也不愿意以上帝全知全能的口吻来指手画脚,发号施令。而只是试着将我正在行进的这个方向告诉大家,希望能寻觅到一些同伴,一些同我一样依然执迷不悟的在路上的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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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首先来看那些足以有力的否认在与实在的显现。

  Ⅰ.事物的属性各不相同,即使相同的事物也有不同的样式,而就算样式一样的两个物体内部样式也还是迥异万分。

  结论:所谓的在与实在只是乌有的抽象,是一种思维经济原则的外化,而这种外化本身就证明了其自身的主观性,证明了其客观性和自足性的阙如。因而在与实在是不存在的。

  Ⅱ.语言是一种主体间的建构物,它本身并不言说什么。而人在语言的环境中会受某种含糊语言的影响,以至形成某种坚不可摧的信念。

  结论:语言中的主词和谓词在无形之中使人们误解主词有绝对的优势地位,并使人们信奉这种优势就在于其实在性,而实在性就是存在的前提。然而语言本身并无意义,其构成并不暗含某种实质性的东西,并且语言本身就不是固定的,是千变万化的,因而自语言而来的东西其内部也就是变化着的,这就与实在内部自足不再变化的属性相矛盾,因而那种信念也就自然的不再值得相信了。

  Ⅲ.我们的知觉的唯一基础只是经验,经验之外的东西我们根本无法知觉。而一切感觉,情绪,情感构成了经验。

  结论:在与实在处在我们的经验之外,它既不是感官可以感知到的东西,也不是内心的一种情绪,更不是复杂的情感体验,也就是说它根本就不是经验的。而不是经验的东西我们根本就不可能认识到。既然无法认识,再谈其存在与否也就毫无意义了,或者换句话说,既然在人这里它是超出认识之外的,那么即使说它不存在也没有任何的不妥。

  Ⅳ.一切因果关系都是值得怀疑的。我们并没有理由看到两个事件经常相继的发生就认为前者是后者的原因,后者就是前者的结果,也没有任何确切的理由使得自己相信下一次当前者出现时就必定会有后者伴随着出现。故而,因果律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它只是人们的一种联想,这种联想并不具确定性。

  结论:由于人们相信因果律,也就致使人们去寻找那个最终因,那个自因。而既然因果律本身就是虚无的,那么那个最终因也就是不存在的。事物没有原因,也没有结果,事物就是它自身,除此之外,它什么也不是。

  Ⅴ.我们看到的都是现象,除此之外一切无它,现象就是它自身的实在,除此之外一切无它。现象是多样的,多元的,千变万化的,因而实在也就是多种多样的,易变易逝的。

  结论:世界本身就是现象的一种有秩序的堆积,现象的变化就是这个世界的易容。而在这个改变的背后实质性的东西是现象,是现象造成了这一切的前后相异。现象就是它自身的实在,它的实在就是它自己的根本,因而其背后不可能还有其他的存在,即使有也是一种累赘,而众所周知,实在根本不可能是一种累赘,当然也更不可能是多种多样的。但显然,我们在事物之中又找不到它们存在的影子,那么在与实在除了不存在还会怎么样呢。

  以上我只是枚举了一些我认为强有力的否定论证,并且在我看来,推翻其中任意一个都不是想像中的那样简单。但此时我还不准备对其做批判的考察,我更希望将那些同样有力的支持在与实在存在的论证展现在大家面前,然后看哪些对立的论证能将对方消解掉,并在恰当的时候加进一些我的观点和看法,并最终引向我正在行进的方向。当然在考察的过程中保持那种客观的,以获取真理为鹄的的态度仍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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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论证同样不能小觑,虽然已有一些被证为基础不牢的,但如你所知,在哲学的世界里,一个体系复活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同样这些论证是关于在与实在的,所不同的是,它们是肯定在与存在存在的论证。

  Ⅰ.世界除我之外一切都是可怀疑的,不管那些存在在其他人看来是多么的实在,但是既然有怀疑,也就必定有一个主体存在,无疑那个主体就是我。并且凡我的思维可以思维到的东西,就可以说是实在的。

  结论:我的存在是一个最基本的事件,在寻找那个最牢固的基点之前,我可以怀疑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但很显然的一个事实是,这个怀疑必须止步于那个怀疑主体的存在,因而这个不能被怀疑的主体也就是最牢固的基点。以此基点为根本,我们不难推出在与存在存在,因为我不能再去怀疑我的思维,而在与实在确乎可以被我的思维思维到,那么在与实在也就只能是存在的了。

  Ⅱ.一些物体之间存在一种普遍的特性,这些特性为物体所恒定的具有,并且仅为它们所具有。而有了这些特性,我们就可以清晰的认识到那些相类似的事物,进而从中抽象出一些最根本的东西。

  结论:那些最根本的东西就是在或者说是一种根本的实在。众所周知,在恒定的存在于事物之中,在是一切事物,一切事物最根本的是在。在存在,事物存在;事物存在,在在。而没有一种事物可以没有自己的属性,也就没有一种事物可以舍弃掉其背后的实在,没有自己的属性,舍弃掉其背后的实在也就不成其为事物了,也就不是存在的了。

  Ⅲ.语言是存在的家。存在自语言向世界涌现,存在的无蔽状态正是语言的道说,人通过语言向存在接近,在语言的敞开中把握存在。

  结论:语言本身就是一种道说,而并非毫无意义的符号,更不是主体间的一种建构物,其存在甚至先于主体的存在。在通过语言向世界显现自己,也通过语言遮蔽自己;进一步说,找到了语言,其实就是从某种程度上找了在与实在,找到了世界赖以存在的家。

  Ⅳ.有一些东西是人们自出生就有的,或者是稍加训练就可以有的,如关于时间、空间的观念,如运用数学几何知识的能力,并且这些东西我们甚至也能在动物之中找到。

  结论:那些先天的包含在物性之中的,为事物所普遍的拥有的,不是别的,只可能是那种实在的东西。因为倘若不是的话,那么在人之中那些普遍的观念何以存在呢?在物之中,那些基本的属性何以有之呢?不可能一切都是偶然,而是实在在事物之中的有规律的排列和显现,是在的存在使然。

  Ⅴ.感官提供给我们的东西永远是值得提炼和考察的,感官展现给我们的是世界的表象,也就是说所有的现象都是变动不居的,样式万千的。另外时刻变动的东西不可能是一种实在,现象的.还原也不能最终的否认唯一的实在,现象的实在只能导致实在的泛化,或者毋宁说是一种将实在虚无的蹩脚的做法,其本质是将真正的实在抹掉而以单个的物体这个傀儡用实在的名目代替之。

  结论:对物体的知觉虽是易变的,但只要我们对这些知觉用数学的方法做一个变化的统计就会发现,在这些变化的烟雾之中始终有一些是不变的。而这些不变的东西就不可能再是现象的,因为在这里那些不变的东西已经经过了理性缜密的思维考察。既已不再是纯感性的,经过了思维的思维和确认,我们也就可以大胆的相信,也自然可以得知那些不变的东西就是某种实在,在和实在存在。

  至此,可能大家已经感觉到了,这样一项工作可谓是庞大的惊人。不管是想推翻还是试着去相信其中的任意一个,都显得有些困难。这些简单的言词就像横亘在我们面前的一座又一座险峻的山峰,翻越任何一座势必都要付出无法估量的时间和汗水,都要忍受常人无法想像的孤独和寂寞。但既已走到这条路上,也就只顾风雨兼程。迷惑是我的诚实,执迷和探索却是我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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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我并不认为我已经在翻越高山,而只能说是在心底做一个尽量详细的勾勒和估量,我不敢说我已经迈开了脚步,而只能说我在概览整个旅途中的险峻和洼地。而在这篇叙述性的文章中,我也不打算做更多的论辩,正如在前文已经说过的那样,此番的目的更多的是考察一下自己所在的点跟方向,以便寻找一些同我一样艰苦的跋涉在同一个方向和路上的人。

  毫无疑问,我们现在依然身处悬而未决的时刻,面对着同样悬而未决的在与实在。让我们把目光投向上述论证,有哲学头脑的人很快就会发现,这些肯定或者否定它们的论证,无一没有缺陷和值得怀疑的地方,当然缺陷之外也自然有各自的闪光点和相对进步的东西。而倘若此时我们对其进行一一的考察的话也未免太显繁琐了,并且也没有这个必要。或许,当然这是我选择的一个处理方法,摆出我自己的论证,然后看这些论证与上述论证有那些抵触,看那些抵触是不是真正的如实的存在,然后再合理的优化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并基于此确定以后的方向和要达到的或者毋宁说希望抵达的目的地。

  综合我目前的思想和观点,我仍是相信在与实在存在的,当然这个信念还不够牢固,据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也还不是那么的充分,但至少可以说目前我是偏向于赞成在和实在存在这一说法的。接下来我就将我为何会有这样一种偏向做一定的相对简洁的说明,并打算趁此结束某种冗长繁杂的倾向。

  在开始之前,我想没有人会否认我说的这一点即那些粗暴的武断的神秘主义色彩浓厚的肯定或者否定都是不可取的,而我也打算在抛出自己观点的过程中力图避免那种不好的倾向。事实上,一些后现代理论家野心勃勃的所宣称的对笛卡儿我思的覆灭依然是不确定的,我思牢固的根基仍旧稳固的扎根于存在的大地之中,后现代理论对此前所有哲学理论体系的弃绝也并不能解决在与实在的存在像幽灵一样充盈在几乎所有后现代理论家的头脑中。因为他们依然决然的对前代哲学的弃绝使他们永远失去了那些足以和我思对抗的论证。不仅如此,我们发现,当他们不无高兴的做完否定的事业之后,却一直没能建立起一套像样的东西将他们所毫不顾惜的否定掉的道说代替;而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败,故而这也无法让我们相信他们所走的道路是正确的,更找不着理由让我们去和他们一起去冒那可以称得上有些荒谬的险。而虽说怀疑论的,经验论的,现象还原论的否定都值得认真对待,但正如大家可以看到的那样他们要么是在怀疑的路上走得太远从而陷入不可知论甚至虚无主义,要么就是将人类围困在了一个狭小的认识圈之内以至于不允许我们的认识到它本可以涉猎的领域中去,要么就是走向纯粹的唯心主义并进而陷入唯我论的泥潭不能自拔。这种种困难不得不让我们放下对他们的好奇和眺望,甚至不想到它们各自已经修正了的思想里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反过来,我们倒是重又看到了本体论复苏的迹象,甚至连科学哲学也在慢慢的向本体论靠拢来以此求得对自身的辩护。除此之外,我们实在难以想像,当这个世界失去了确定性之后会成为什么样子,自由?解放?话语权?还不如说是真正的奴役!不如说是真正的人间地狱,虚无充斥,话语泛滥,噪音此起彼伏,庸众横行,神圣被唾弃,真理遭殃……当然更多的力量依然来自自古以来的论证,而我想再在这里对那些论证做一下重复就有些多余了。最后值得说明的是,我并不认为那些论证可以将在与实在立刻就带到我们面前,但不容否定的是,它们足以让我们偏向于认为在与实在存在,也足以抵抗相反意见的进攻,更容易使那些徘徊不定,茫然无措的人走向它宽广厚实的怀抱,并从中得到赖以存在的根本,进而描绘建立辉煌大厦的美好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