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法院门前的租书摊散文

李盛

旧法院门前的租书摊散文

  早年间,镇上严格意义上的租书摊有二家。都是出租武侠小说和言情小说的,记得当时出租最多的是卧龙生、陈青云、岑凯伦这些人的作品。租书摊一般摆放在老法院门口左侧的那一块空地上,我常去的那家,人称啊聪租书摊。那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每次看到我下来租书,他总是热心得向我介绍新到的武侠小说,不外是卧龙生等人的。

  租书摊一般在早上九点开张,看的人也很少,而且多数是大人,不知是羞怯还是什么缘故,每次到他那借书我总是躲躲闪闪的,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这与我少年时腼腆的性格有关。

  八十年代的小镇有着喧哗过后,进入巨大反思的沉静。沉闷的街道上,穿着绿色解放鞋的人们来来去去。在上午时光,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那时女人们已经买好了一天的菜,她们拖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各自的家里走去。

  从租书摊到码头那里大概有几百米的距离,每次租完小说后,我像揣着一个小小的欣喜,紧一步慢一步地来到那。那里有家汤粿店,掏出几个钢镚儿要上一小搪瓷碗的鱼片米粿汤,上面铺上葱花、盐、味精、香醋,味道香极了。我就坐在摊前的长条凳上,看着前方海雾弥漫的港湾,慢慢享受着自己的美味。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的童年还不远,仿佛刚刚吃完那鱼片米粿汤,抹了抹嘴,便奔奔跳跳往前走去。

  租书摊的老板啊聪,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也许现在我会怀疑为什么那时那么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人宁愿靠那个摆书摊谋生。但当时我以为是很好的,每天的太阳,暖暖的照耀着书摊面前的灰泥路,他眯着眼睛悠闲的样子很接近幸福与宁静。他给我带来了很多的快乐。当时是八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也没几个年头,孩子们手头能拥有的书无非是《隋唐演义》、《杨家将》、《呼家将》一类,即使武侠小说也是后来的港台舶来品。他的书摊刚好给了我一个接触外界的平台。

  那时的武侠小说在孩子的'眼里是神秘的,我的姨丈那年还在讨海,他有一整套的《倚天屠龙记》,是那种竖排版的,忘了是哪家出版社的。每次我看到他在我面前津津有味的读书,都使我觉得神秘。我很怀疑究竟是什么样的书把他这样粗犷的汉子紧紧得吸引住。后来这套书到了我的手里。竖排版兼繁体字对于还是初中生的我读来委实有些吃力,但当我想起他读书时聚精会神的姿势,便坚持了下去。书中开头描写的正是武当张六侠与天鹰教殷素素之间的爱情故事,那时的心里仿佛打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原来大人之间的爱情有这么美好。这套书不久以后就还给了姨丈,我甚至没等到张无忌的出场,只看了前面的部分。使我没有料到的是,后来重新看这套书已经是几年后的事。

  姨丈出海总是要带一大套武侠小说的,我敢肯定他当时手上的金庸小说绝对不是街上租书摊借来的,因为我每次到那书摊,基本上没看到有租金庸的小说。那时租书摊上的小说对于一些情色描写也是犹抱琵笆半遮脸,但正是这些也吸引了我们这些情窦初开的男孩子。我原来以为租书只是我的个人偷偷摸摸行为,但没想到的是班上那么多男生谁又没有读过、租过武侠小说的经历呢?

  在早些年头,行人从我的身边经过,我站在书摊前小心地翻阅着一本小说,啊聪老板也站起身,他的双手在书摊前翻来翻去,把他看好的小说一本本扔在我面前给我挑选。这时间里闪动的是八十年代的阳光,我的解放鞋耐磨,穿了好久,边还没磨损。一大把的角币给我换来简单的快乐。我收起一本书,怯怯得笑笑,直到慢慢地离开书摊。离开一个年代。

  那家租书摊伴随了我漫长的少年时代,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消失,在我的印象中,它摊上的小说总是揉皱皱的,甚至卷角折页,即使书里有爱情但离现实总那么遥远,然而阅读的我却相信那些情感的美好!它后来消失了,但我没有印象,因为那以后啊聪老板也消失了,那块法院左侧前的空地再也没有我曾经牵挂过的那个人,他曾经目睹我少年时美好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