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家乡的说书散文

黄飞

难忘家乡的说书散文

  听说书,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那年月,农村里平时没什么文化活动。每年一度的正月十五打锣鼓闹红火只能给人短暂的欢乐;其次便是公社组织的电影放映,看电影是要买票的,一年也放不了几回,由于人们经济太困难,大多看不了全剧,只是守在场外凑热闹罢了,一群买不起电影票的和不愿花钱买票的人闹哄哄地聚集在一起,听着电影里那精彩的打斗声或激烈的枪声,心里急切地想看却也无奈。再就是看戏,只有公社所在地才唱戏,看戏也是一样,每年仅秋后一台戏,多则五天九场戏,少则四天七场戏,看戏也买票,只有值勤人员和帮剧团打杂的人可免票,人们只舍得掏钱看一两场,大多的时间是在场外转悠。再就是偶尔有耍戏班耍猴的光顾,完了还要挨门挨户讨些粮食和吃食。唯一不用花钱欣赏的就算听说书了。

  说书由生产队集体给玉米之类的,算是报酬。说书的其人员多则五人,少则不过三两人,演员基本是又聋又瞎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没有劳动能力,在生产队不能出工。村里来说书也不是常有,只是那个生产队里的牲口产下骡驹马驹,驴驹牛崽的时候才请上一回的。

  那时对于生产队来说,饲养的牲口都是宝贝,全队几百口人的耕地全靠牲畜耕作。有怀了崽的牲口便百般呵护,从队长到饲养员无不精心照看,耕地拉车上也照顾,吃草料也偏待。为的是给生产队省钱。倘产下新崽,为了祈求平安,便于管护,队里再困难也要拿出几十斤粮食请人说段书。于是请说书人说书便成了那时的习惯。这也算是一种农村文化活动,人们也乐的享受一番。

  印象中,小时候听说书的次数很少,每次都在夜晚时分,由父亲或母亲牵着手带上去听。往往是没开场前人们就三三俩俩陆续赶到生产队的饲养院,围在早已摆好的两张桌子周围,各自坐在自带的板凳上,妇女儿童大多坐在靠前的位置,青壮年们围在四周站立,那不算太大的饲养处场院黑压压的全是人,那些劳累了一天的男女劳力们得到了暂时的松懈,男子们吸着旱烟,烟袋锅的红光一闪一闪,满场的呛味,老太太们埋怨地发着牢骚,小孩们禁不住地咳嗽两声,青年们打着忽哨,不时地传来姑娘媳妇的嘻笑声。直到队长带着说书的人进场,坐定,人们才有了些许的安静。

  队长宣布开始,紧接着说书人的三弦弹起,刷板响动,先说几句开场白,无非是〞我们今天来到X村,给大家说段评书〞或〝父老乡亲静一静,我们说书大家听〞之类的。然后再来一个小段子,说书便正式开场。

  名为说书,实际他们也说不了什么整本的评书,弹三弦和绑在小腿上的刷板是必不可少的乐器,用于说上小段书,另外他们还带有二胡,板胡,快板等乐器。伴着乐器,几个人轮流表演,说的内容大多是搞笑的顺口溜,自编的小段子,也唱段蒲剧,道情,眉户的小段子,不知不觉一两个钟头过去了。说书人说书的时候摇头晃脑,嘻笑怒哀,表情夸张,既幽默滑稽又搞笑,到高潮时,场内不时发出哄堂大笑,整个场院里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说书人说到高兴时神采飞扬,说到悲苦时声泪俱下,弦音高扬低沉起落不定,整个场内的人时而紧张,时而放松,时而高兴,时而悲切,常常听的人如痴如醉,仿佛身临其境,散场后也久久不愿离去。

  说书人都是在几十里以外的村镇请来的,队长提前派人去谈好报酬等事项,订好时间日期,然后生产队的骡马大车去接,说一场书也就能给几十斤玉米,说书的都没有自食其力的能力,既不能参加本队的生产劳动,也不挣工分,只能分到少量的口粮,他们或瞎或聋或跛腿,都是当时的穷苦人,搞说书的行当,还须在文艺方面有些天赋或特长,乐器是自制的,段子是自编的,说唱的内容也是自已加工的,他们不像正规的剧团,也不像正规的评书演员,有正规的`剧目或长篇连说,而是搜集些搞笑的逗人开心的唱词唱段,供人取乐而已,以此来养家糊口过日子。说书的队伍大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没有专门的领导机构,几乎也没有负责人。这支队伍并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和学习,但参加者都有一技之长,说也罢唱也罢乐器也罢,没有点专长是不行的,其表演形式不拘,词语也粗俗,甚至还有些不堪入耳的语句,人们都不去在乎,也不去深究,反正热热闹闹寻开心罢了。

  每逢有说书的进村,孩子们便迫不及待地盼着父母收工回家,提前拿着小板凳在大门口等,其实那时的我们什么也不懂,也不知说书的说些什么,也不知唱些什么,只是觉得好奇新鲜罢了,有时还没散场便呼呼入睡,还要父母背着回家。其实小孩们都同我一样,那里明白许多,后来略大些才听起来觉得有趣,那些说书人背后的难言之隐岂是儿童能够知晓的。随着农村的发展和群众生活的逐步改善,更重要的是生产队的撤销,说书的这一民间自发的农村绚丽文化逐渐消声匿迹了。但它盛行时代带给农村的欢乐却也是难以忘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