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古民居的最后守望者现代散文

黄飞

清溪古民居的最后守望者现代散文

  12月4日清晨,初冬时节,清洌的空气中透出刺骨的寒意,城步苗族自治县清溪古民居一栋老宅内,现年84岁的李老美老人开始升火做饭,袅袅炊烟飘散在古民居上空,给这片古老与现代并存的村庄增添了油画般的意境。

  清溪古民居,李老美与这些居住在这些深宅大院的老人们,也正伴随着这片湘西南最大的明清建筑,一点点地走进历史深处。

  站在村后的山坡俯看这片古老民居,只见黑色的屋脊鳞次栉比,高耸的马头墙起伏有致。走进每一座独特的窨子屋,触摸那些朴素淡雅的窗花,每一个建筑物都好像在诉说着一个传奇,诉说着一个朝代的文化氛围,诉说着清溪当年的繁荣。

  李老美说自己11岁就被舅爷领过来做童养媳,至今已在此生活了73年,“那时的清溪街上称得上是‘小南京’,除县城儒林镇外,城步就没其他地方比得上清溪繁荣了”。史料记载,清溪村的历史超过了800年,而在明末清初尤其鼎盛。湖南邵阳、武冈和广西桂林等各地人士慕名纷至,在这里的街旁开设店铺,做起了买卖。当时清溪的街道是一条古商道,物种齐全,应有尽有。晚上的景色更是迷人,每间店铺都会在门口悬挂油烛灯笼来突出自家的店牌,灯火彻夜长明,热闹鼎沸,繁华若市。

  与繁华景象形成显明对比的,是清溪街上那些贫苦雇农的穷困潦倒。李老美说,“刚来时就住在清溪街头风雨桥的亭子间,在那里住的都是‘无田无土无房’的三无穷人,平时靠给地主卖力气维持生活。”时间到了1949年10月,中国发生历史性变革,平时颐指气使的地主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穷人翻身做了主人。土地改革后,李老美分得了田地,也分得了梦寐以求的房屋,住上了地主的豪宅。她全家的`生活由此掀开新的篇章。

  解放后,城步至武冈公路改道新建,随着交通区位的失势和经济重心的析出,也让清溪的繁华日渐衰落。历经社会变迁和风雨侵袭的清溪村,仍保留下了明清村落的基本面貌。走在清溪的前街,依然能找到当年繁华的痕迹,青色石板路依旧若隐若现。李老美说,当时清溪是邵阳、武冈至桂林必经之路,过往旅客络绎不绝,货郎摇鼓,内外相互物资交流,生意异常兴隆。这些商人沿清溪街市大兴土木,建房、修祠、铺路、架桥,将古屋建造得舒适、气派、堂皇。虽然现在这些古民居历经数百年历史的锤炼,有很多的古民居、茶亭、祠堂已毁,但仍保留下数百幢古民居,从整体上保留下明清村落的格局和特征。

  与李老美同居一老宅的还有另一位老妇人吴天英,两人的老伴都已去世,两位老人以姐妹相称,相依相伴,携手走过大半人生。吴天英,新宁县人,1948年“躲日本”时来到城步清溪,与当地孤儿杨沛习结为夫妻。李老美的公公是唢呐匠,两人的婚礼都是公公操办的。“称了几斤肉,打了一锅豆腐,摆了几桌酒,在热热闹闹的唢呐声中,拜了天地,结了夫妻。”李老美夫妻住老宅右边,吴天英夫妻住左边,堂屋为两家共用。

  世事沧桑,时光荏苒,70多年光阴一攸而过,两人从当年的青春少女已沦为垂暮老人,不变的是当年结婚时候的摆设,不变的是老宅容貌。在老宅外墙墙脚,几行青砖清楚地刻着建造年代“嘉庆十年(1805年)十月初”,迄今已有210年,只有老宅旁边的清溪水一如当年的清澈流淌。对于老宅的每一处角落,两位老人都无比熟悉。她们说,每一扇木门的雕花,每一块碑刻的字体,每一处木枋的榫头,每一块条石的纹饰,每一面马头墙的翘角,都无一雷同。闲暇时,两位老人常坐在门槛上,看院子天井上方的云来过往,叹人世间流逝的悲欢离合。

  两位老人居住的老宅只是整个清溪古民居中的普通一幢。目前,清溪村保存完好的明清古民居有110余幢,完整的四合院落18座。据当地文物部门提供的资料介绍,清溪村现存的四合院建于明末清初。每个四合院内的房屋结构很相似,相似的青砖、青瓦,相似的屋顶。仔细查看,却可以发现这些屋顶的构造不同。而小庭院内的地面或铺设青石板,或用不同颜色的鹅卵石铺成“福寿”图案,人们不管从哪个角度观看,发现这些图案是一样的。堂屋大门全为秀气的雕花木门,门上面镂空雕刻的“福星寿禄”精美精细,惟妙惟肖,显示出整个四合院落堂皇气派。这些建筑中的门、窗、翘角、挑檐、房梁、木枋每一样都精雕细琢,镂空成凤、鹿、鱼、蝙蝠、水仙、竹子等各种花鸟图案,一门一扇一窗一棂被赋予了灵魂。

  而今,这些布局之工、结构之巧、营造之精的古民居建筑群,却如同这些居住于此的老人一样逐日老去,新建的清溪前街正日渐恢复曾经的繁华荣光,两旁的现代新居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历史与现代在清溪表现得如此突兀与对立。他们向往时尚舒适的别墅新房,不愿再回到这些古董老屋居住和生活。正是由于人们的鄙弃,这些古建筑也才能较为完整地保留下来。

  守望着古民居的老人们,也在守望着她(他)们逝去的岁月,守望着内心的平淡和寂寞,她(他)们期望老宅的生命一如继往地延续下去,期望一种文化传承在现代文明中不被湮灭,期望老宅被一种新的气息重新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