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现代散文
脱下军装,鲲进了公社广播站做编辑兼报道员,算是编采合一罢。
站里算他三个人,那两人一个是机线员,从省城下放的企业工人;另一个是播音员,鸭蛋脸,丹凤眼,薄薄的嘴唇很好看,鼻音有点重,是一个有点背景的省城下乡知青。当然了,鲲写的稿子都由她来播送。
从公社到每个大队、生产队都有广播线连着,家家户户有小喇叭,户外有大喇叭,就安放在大队、生产队部大院里高高的树杈上。
鲲首次采写播出的稿件是《学大寨,攀高峰》。那女子带着鼻音的广播萦绕在鲲的耳畔,他悄悄地从队部的老榆树下走过。
几个老女人议论着:“那孩子写的不错,据说还是个当过兵的”,“哎,听说还没对象呢”。鲲假装着没听见,逃掉了。
鲲的报道生涯从此开始了。深入大队、生产队的采访,使他一天天成熟起来。可是他并不满足现状,期望有一天能飞得更高更远。
1977年的冬天是寒冷而又温暖的,不断有好消息传来。
高考恢复了,鲲和他的同伴投入抢过独木桥的备战,利用每一个星期天,每一个夜晚。资料寻不到,只找来几本老高中的教科书反复翻着看。灯下的许多问题还是找不到答案。
报名那一天,有个叫贤的女子,沈城里最后一届下乡知青。她来得晚,没赶上头一天的报名时间,住不下,还要急着赶回青年点。她所在的青年点离鲲不远,就把报名的事托付给鲲。她走后,广播站里的女同事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微笑着对鲲说,这个人儿不错,挺好的。鲲说,哪里,我们是初次相见。
报名过后,贤就回省城的家里复习了。几天后鲲收到一个邮件,是省城寄来的。鲲感到奇怪,怎么会有城里的邮件呢。打开一看原来是贤,是贤寄来的高考复习资料,真是雪中送炭。贤在信中说,她的复习已经按部就班,希望鲲能攀登到新的高点。
进入考场那一天,鲲和贤见了面,彼此用鼓励的眼神,没有更多的语言。期待只有一种结果。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走出考场那一天,鲲说还可以,贤说,没有把握,静待期变。鲲说,无论是哪种结果,我们都还有明天。
两个月的期待,像是一场痛苦的煎熬,鲲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而贤却与高校录取失之交臂。
鲲鼓励她备战明年,而她却准备放弃。贤就要返城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将要结束了。
贤在回城的前几天,在闺蜜的陪同下从青年点赶到鲲的家里告别,带来甜脆的饼干。她的`眼睛是忧郁的,临别前拿出一个日记本,在本子的扉页上很流利地写下:送哥哥留念。
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是患着感冒赶来的。
在贤返回青年点之后的傍晚,鲲不放心,带上一盒银翘解毒丸送去,希望她好好的一生平安。回来时夜已深,贤坚持送到后山,鲲说不要送,不远,翻过这道山梁就到家了。贤站在山梁下,望着鲲隐没在夜色里。
没有月亮的夜空,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眨着眼睛。
大学报到的那一天,贤没有送鲲,她已在返城的路上,那个大都市的诱惑不亚于大学校园。
鲲上学来去路过那座城市,每每会把她想起。那年夏天,鲲在暑假里辗转找到贤的家。贤的妈妈在家,而贤不在。可能是无缘再见。于是鲲执意要走,贤的弟弟送鲲到车站。
月台上人头攒动,只是没有期待的贤。
列车开动了,把所有的过往抛向身后,鲲的前面是一个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