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魂经典散文
北方的初雪总是耐不住性子,那灿烂的秋林正展览着最后的辉煌,一夜之间,雪就威威赫赫纷纷扬扬铺天盖地而来。顿时便秋阳失色,大野茫茫了。
岁岁南飞的候鸟们早已从扎龙起程,赶在初雪袭来之前上了路,也带走了温暖季节的红潮绿韵。冰天无涯,雪地无边,但是在天地间,还有一群丹顶鹤在与流云比肩齐飞。
丹顶鹤不随季候去翻山越岭,留在扎龙,守望冰雪,更改了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因袭的天性,谁能不说这是震惊世界的奇迹,是人工繁殖下冬日散养的杰作?
扎龙的阔水犹如母亲丰沛的乳汁,哺育着万千的小生命,又送上了搏击长空的翅羽和浩荡绿风,一路为鸟儿们送行。丰满的莲花开了又谢,潇洒的芦苇绿了又黄。雪花盛开,万花凋蔽。这时节,洋洋万顷的扎龙不再蛙鸣阵阵,百鸟啁啾,千条万道的河流不再汪洋恣肆,溪流泡沼也不再波光粼粼了。严寒洗劫走了浪漫,冻僵了一切舒适。冬日的扎龙宁静而苍凉,只有肃穆的芦苇颤颤地弄出干燥的声响。
留下来的丹顶鹤像朵朵飞翔的白云和扎龙的灵魂,有了她们起伏的翅影,鹤乡也从沉默孤寂中飞扬和灵动起来。
冬渐行渐深,茫茫旷野仿佛浩瀚无垠的白色沙漠,千里一色直漫过天边,平坦的地平线没有任何弧度,令人怀疑地球还是不是圆的?人在“沙漠”,遂有一种淹没感和渺小感。朔风一路狂啸呼号一路咆哮嘶鸣,在无遮无拦无阻无碍的“沙漠”面前,愈发雄心倍增野性大发,目空一切地扫荡、席卷。雪花被风摔打得丢了花瓣,由柔弱的`小女子变成剽悍结实的大汉,和着雪拧成凌厉的长鞭,抽打着,狂舞着……而丹顶鹤依旧神闲气定,气宇轩昂,或静立或漫步,悠悠然气度超凡,任凭雪被风蛊惑,肆虐无忌,或腾空为雪柱参天,或疾驰为银蛇飞窜,或奔涌为素浪滔天。酷寒这个女妖,持雪的温柔剑斩杀生灵,刚刚还温热的躯体转瞬即透明似冰,玻璃一样脆弱易碎。而丹顶鹤却从容不迫,纵身于冷硬的沙浪上,依旧怡然不动矗立做一株精美的树,结出一枚醉人的北国红豆,献给养育她的扎龙。群鹤扎根于此,扎龙遂拥有了一片鲜活的绿洲。
丹顶鹤的美简直无可挑剔,她绝对是造物主精心设计的艺术品,让人不相信她来自世间,她的气质属于星空,注定拂云飞翔的,自然也拥有了恰如其份的“仙”字。在严冬的广寒宫中,丹顶鹤若九天下凡的仙女,御寒风而舞,浴冷雪而歌。头饰晶莹的红宝石,身披轻柔的舞裙,向天而歌,其歌清越嘹亮,其舞翩然酣畅,其行顾盼生情,其立独具风情,其飞衣袂飘飘。出神入化的仙鹤,在白雪的怀抱里,愈发灵秀、纯净和圣洁。
温暖与寒冷,缤纷与单调,润泽与枯燥,丹顶鹤选择了两极中的后者,扎龙一定有神奇的力量,才挽留住她年年南去的归心。
不知千载的光阴如何酝酿出了扎龙这片湿地,却知道这片湿地引来了祥瑞之鸟,扎龙也乘着仙鹤的羽翼飞向世界。十几年前,人们的爱鹤之心留住了鹤的归心,历尽千辛万苦,第一只人工繁殖的仙鹤破壳而出,她在养鹤人的心尖上、手心里、被褥中诞生长大,学步起飞。一只又一只诞生,一只又一只地成长,终于成就了“世界第一”的不迁徙种群,五十余只丹顶鹤遂成一道瑰丽的风景。
那位沉入水底的徐秀娟在天之灵呼唤:留下吧,留下吧。
鹤乡人用心捂热严冬,融化寒霜呼唤:留下吧,留下吧。
忽地,仙鹤头顶上的火种点燃了冰雪,冰在沸腾,雪在燃烧。穿行在朝霞中的仙鹤似燃烧的火凤凰……
留下的仙鹤不怕冷。春天边,雪在飞,云在飞,丹顶鹤也在飞……
丹顶鹤,扎龙永远飞翔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