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雪散文

莉落

圣雪散文

  

  寒冬的夜,就像是我桌上长出的枯枝荒草,让人有一种无助的彷徨。冽冽深冬的暗夜,暗无边,黑无底,寒无度……手边的旧日子用霜天的白,大漠深处的冷,丈量了我疲惫的脚踝。

  所有的空寂沿着枯叶的刺尖滑落,一直滑落,杂乱无章。

  黎明下的空寂,只能是空寂,还有彷徨……

  我拾起脚踝下残留的无边寂寥,整理出残缺的页码,坐在桌前缓缓敲着灰白的键盘,就像是拽出灰白的人生。

  嗒嗒嗒,嗒嗒嗒……思绪一直滑出,滑向窗外的雪山巅,滑落在旧时光的隐秘里。旧岁时的尖芒一点一点探出,将仅有的一道守护墙刺穿,纷乱的心绪最后交错在时光遂道那边,出口外的温暖芒尖。

  

  在冬夜的空寂中我只能读,读那些曾经读过的记忆,读那些不曾有的时光,读那些在黎明破晓前的狭隙里,射出的细细白光——旧时光里的隐像。

  此时,不要声音,不要音乐,我只要寂静。寂静处,只有我寂寞的身影,还有寂寞的眼神。只有寂静里的寂寞陪伴,才能在雪山的巅峰找到曜煜泛动的清光。

  心底无声,寂静也无声。

  我曾在塞纳河左岸寻找枫丹白露,那里有橡树、柏树、白桦、山毛榉。我依稀看到走下白马广场台阶的拿破仑·巴拿马,在登上流放厄尔巴岛的旅程前,他吻别了他的将士与军旗,作了最后的谢幕告别。

  我也曾在西伯利亚的雪原寻找伤痕,那是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们,还有他们的妹妹。她们留下了美丽传说,还有高贵、美丽、献身的美人化身——普希金的偶像。《波尔塔瓦》就是他献给沃尔康斯卡娅公爵夫人的诗句:

  西伯利亚凄凉的荒原

  你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是我唯一的珍宝

  我心头唯一爱恋的梦幻!

  《致西伯利亚的囚徒》是普希金献给十二月党人和他们的妻子又一挽歌:

  在西伯利亚深深的矿井,

  你们坚持着高傲忍耐的榜样,

  你们悲壮的劳苦和思想的崇高志向,

  决不会就那样徒然消亡!

  我也曾在乌江边寻找,寻找当年的项王对汉军骑司马说:“你不是我的老朋友吗?听说汉王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悬赏我的头,我把这个福份送给你吧!”说完便自刎而死。尸体被分成几截,每人都得到千斤重的黄金,食邑万户之侯。

  我还有许多寻找……

  曾记起红拂女慧眼识英雄的千古佳话;曾记起李清照和赵明诚背书赌酒,绿肥红瘦;曾记起飒爽英姿梁红玉擂鼓战金山;曾记起西湖边的秋瑾——无尽的愁总在风雨后,秋风秋雨愁煞人。

  谁言人生无壮举,青史丹心照古今。

  只是我们已经遗忘。

  遗忘在时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遗忘在渐老的岁月斑痕里,遗忘在就要遗忘的日子里。

  

  眼前是灰蒙的窗棂,灰蒙的窗;灰蒙的天,灰蒙的地。

  近处是灰蒙,远处还是灰蒙。

  灰蒙的思绪,灰蒙的茫……

  在这个冬季,盼望一场雪来确真明丽的疏朗,需要雪之花轻盈飘飞的韵扬。那是一个跨越千年的等待,是一场盛大的花事之约,就像是邀来漫天飞舞的朵朵雪魂,铺盖桌上的衰草枯枝。

  一个声音从时光册页后传来,极像天籁。

  恰好,还记得千年前的月下开花枝蔓缠绕。

  恰好,手腕上还缠绕着赏美睹风时年轻的黄丝带。

  在恰好的刹那,她从高山上骤然降临,像无数白色精灵,旋转飞舞在燃情的纷扬中。有如撼天的'神灵,齐刷刷的扯开天幕,天苍茫,地苍茫。

  人也苍茫。

  只需瞬间,撼天的神灵就遮蔽了所有的灰蒙,白了天宇,净了匝地,唤醒了无数的寂静。

  精灵的来临是如此浩大,尤如洗净良心的壮丽前奏——此心涤荡相以慕啊,返故园兮而思齐。

  不要说北方是悲哀的,请让朔风中斜飞的精灵抚摸大地吧,让北方的八千里江山都白雪皑皑。我会说:亲爱的北方大地啊,那弯延的山梁通向遥远的漫长,行走在山脊,尤如刀锋刺在思绪的末梢,直抵第三根脚趾,切肤的痛,入骨之伤。我会说:是的,我就在迎接一场雪,在眼前,在心中。

  心中的美好,那样宏大;是漫天的情思,是飞舞的精灵;不仅清净,而且圣洁。

  雪的心是纯净的,将天空和大地相连,雪就像诗人,让思想像河流,承担起所有的时间记忆,承担着所有冷暖季节的欢乐与伤痛。时间的长河是没有终老的流逝,而思绪开始有了岁月的痕迹。

  我无力做什么事,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在风雪中,在暗夜里,只想读,只能写,让所有的文字飘向山巅,在你存在的记忆里,翩翩飘落……

  尽情描述雪的思绪是困难的,因为,雪的情思连接的上天。雪的灵山灵水,潜藏在低沉的忧伤下,隐谧在幽静的远之远,静之静。

  那是雪的魂魄,暗香涌动。

  感怀需要时空和心境不可缺的特定,灵魂融进美妙时空,缤纷,舞蝶,字叠字,句琢句,像无冕之水哗哗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