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在虚荣的散文
搬家,大大小小的行李七八十件,其中大部分是塞满了书和其它杂物的纸箱。
经过近一个礼拜的忙活,各种物件都实现了“各就位”,纸箱也就结束历史使命,成了废品。
自这套房子开始装修,我就一直在与纸箱打交道,瓷砖、吊顶扣板、木门、橱柜、地板、家电,都是用一个个、一摞摞、一车车纸箱送来的。
我所住小区是封闭的,收废品的、拾荒的都进不来。为及时清理现场,给下道工序腾地方,我只好一趟趟往楼下跑,把纸箱当作垃圾扔在物业指定的地方。这么大岁数的人,我当然知道这些纸箱是可以卖钱的,但施工那么紧张,一个环节扣一个环节,有时好几个工种同时作业,一会儿这里缺东西了,一会儿那边又出差头了,搞得我焦头烂额,正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考虑卖废品哪?
日前,在往书架上放书时,经过挑选,我又淘汰了五六十册书,大约有三四十斤重。这些书既然能来到我家,又跟了我几十年,肯定与我有什么渊源,所以我觉得将其淘汰本身就已是大不敬了,如果再直接扔进垃圾箱,让它们与残汤剩饭、废纸破布混在一起,真有点不忍心。于是,我将其捆成一起,用我买菜用的小车拉着,卖给了我家附近的废品回收站。
这个收购站是我近日在小区附近等公交车时发现的,因地处市中心,所以像早市一样,每天只营业两个多小时,效率特别高。只要把东西往秤上一丢,人家在电子称键盘上一按废品单价,就付款了。此外,该站收废品的价格也特别合理。就说书本吧,那些走街串巷“破烂儿的卖”,每斤只给两角钱,这里却给四角,据说算享受“批发价”。
虽然这次卖书之所得仅为十多块钱,但其过程却调动了我卖废品的积极性,于是我便想到了家中已经打算扔到垃圾站的废纸箱。
回家后,我把这几十个纸箱打开、捋好、捆牢,准备第二天送到收废品“早市”。不过当晚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我卖旧书时,是把书放在买菜小车的兜子里,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现在,这么多纸箱,根本没法遮掩,只能明晃晃地从小区拉出去。此间,在走廊或电梯里会不会碰到邻居,一旦碰到,他们能不能笑话我?此外,在院子里能不能与物业的人遭遇?现在,物业已有人知道我常在报刊上发点东西,如果遭遇了,他们会怎么看待我这个“作家”?
想到这些,我犹豫起来,并且让捆好的废纸箱在屋地上躺了好几天。
其实这些东西也就值八九块钱,用广东话讲叫“洒洒水啦”,所以我绝不会为这点经济账拿不定主意。我所以犹豫、纠结,主要是别不过这个劲儿来:明明是自己的东西,而且是废品,为什么在决定卖给收购站时会想到这么多“会不会”、“能不能”?思来想去,我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原来处理废纸箱的事情虽小,却是对一种传统观念的挑战,这种观念就是虚荣,表现在我们身上就是所谓“面子”。
中国人有个特点,就是从小到大,明明是自己的日子,却好像一直在过给别人看。于是,在日常生活中便发生了许多事与愿违的事情。接到红白喜事的.请柬,虽不情意也要硬着头皮出席;明明经济上没有实力,却追求洋房豪车;本来家境不是很好,在进入高校时却与同学们攀比所谓“四件套”,逼得母亲向其下跪。
其实关于虚荣对人生的危害,我们从小就懂得,对老子“难得之货使人是以圣人之治也,为腹而不为目,故去彼而取此”之类的教诲也算烂熟于心,甚至理解到“爱慕虚荣小则道德的沦丧,大则走向罪恶的深渊”的深度。遗憾的是虽然大家都理解,却很少有人能够进入“心怀坦荡,世俗轻视不为辱”的境界。就说我这几只废纸箱吧,本来我穷我富、我卖不卖废品与别人毫不相干,只因顾及面子竟让我纠结了几天,最终还是因为考虑到那些“会不会”、“能不能”,把它们扔进了垃圾箱。对这个结果,我为自己的辩解是:虚荣是害人的,要想让自己活得快乐、轻松,必须摆脱和远离。但 “虚荣”又是我们整个民族和国家的通病,我个人实在没能力战胜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