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散文
雨过天晴,医院内的迎春花争相开放,入眼的绿,入眼的花,提醒我春天来了。
二十一天了,我和老公终于踏上回家的路。老公拒绝了我的搀扶,一个人缓慢地走在前边,我拉着简单的行囊,紧随其后。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有点刺眼。也许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我每走一步,都感觉柔弱无力,医生的嘱咐,翻来覆去在我耳边回荡,让我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手术很成功,回去后要注意调养,合理安排生活,勤观察病人的状况,有什么不舒服及时与我联系,一年后来这里复查。”
“一年?”
“一年!”
三百六十五天,我得尽快坚强起来,调整自己在家的位置,由之前被老公呵护的女人,变为呵护老公的女人。
回到家里之后,亲人朋友来来往往看望老公,我如祥林嫂一样,反反复复讲着老公应注意的事,以后是坚决不能喝酒了,坚决不能吸烟了,言外之意提醒他们,你们以后是不能犯了这些禁忌,老公以后就是我手心呵护的宝,谁也不能违背我的`旨意。老公无奈地看着神经兮兮的我,算是默认了。
“不能喝凉水!”
“不能熬夜!”
“不能吃咸菜!”
我说不清是医生的嘱咐,还是我心里想出来的,老公生活中的禁忌突然一下多了起来,我每天不厌其烦地提醒老公必须配合治疗。
“不能吸烟!”一天看见老公手里拿了一根烟,我慌忙夺了过来。
“你说能干什么?“老公突然发火了。
我委屈地哭了,哭得特别伤心,直到老公答应我不再吸烟。
生活习性的改变,让老公脾气变得烦躁。得病之前,老公每天两包烟,现在突然让他戒烟,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我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让他变得烦躁。他有时赌气地盯着电视,不愿意搭理我,看着老公难受的样子,我差点妥协。
一次,弟弟告诉我:发现老公在河边一个人偷偷吸烟。我失望地哭了,一天没有吃饭。
“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不就是吸一根烟,你至于这样吗?”老公劝了我几次后,生气地摔门而去。
那件事情之后,老公每次从外面回来,我都会有意无意地闻闻老公身上是否有烟味,老公出去吃饭,我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吩咐老公别喝酒,老公感觉到累,我也感觉到累。
长期的紧张,我的睡眠越来越差,常常半夜醒来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我怀疑自己有病了,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曾经引以为自豪的满头黑发,不知何时,竟然增加了许多白发。我甚至喜欢上了喝酒,偶有朋友叫我出去吃饭,我就大口大口喝酒,想以此麻醉自己,晚上能回去睡个安稳觉,可越是这样,我反而越睡不着。
老公朋友的母亲去世了,老公想去帮忙,我知道了,竭力阻止,老公不解,平时义气的我,怎么变得如此?
我告诉老公:“做了手术的人不能去参加丧事,对身体恢复不利。”并自报奋勇,我过去帮忙。在我不断地哀求之下,老公无奈地放弃了。
“即使没有病,也会被你折腾下病。”老公有点不满。
我越来越敏感,老公早上起床出去,我怀疑他是出去吸烟,就悄悄跟在他身后,看他是否偷吸烟。他和朋友出去吃饭,我怀疑他是找借口出去喝酒,让他把我也带上,慢慢老公早上起来后,一个人也不想出去了,朋友叫他吃饭,他婉言拒绝,老公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了,他喜欢上了看小说,我又紧张起来,长期这样对身体不好,我又开始劝老公早上出去多走走,有机会和朋友多聚聚。
老公恢复了之前的生活,我却又不安了。早上老公出去散步,我在家做饭,脑子却一刻也闲不下来,他会吸烟吗?万一之前认识的人给他烟怎么办?他回来后,我又开始偷偷闻他身上是否有烟味。他和朋友出去吃饭,中途我会几次打电话,问他和谁在一起吃饭,是否喝酒了?直到老公回来,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刚立秋,我就找出秋衣,提醒老公穿厚点,别着凉感冒了。
“你们都还穿着短袖,就让我穿秋衣,你不担心我上火?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老公疼爱地对我说。
我可能放心吗?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老公得病肯定是与之前的生活习性有关,无论老公怎样保证,我都无法使自己轻松起来。
我每天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老公,家里的什么活都不让他做,我感觉自己成了女汉子,走路风风火火,说话不再温柔,换灯泡,擦玻璃,搬运沉重的东西,我一个人都能做,老公越来越不不适应我的呵护,他想为我分担些家务,都被我找理由拒绝了。
有一天,当我气喘吁吁把五十斤的苹果搬回家时,彻底惹恼了老公。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好啦,这些活以后就由我来做。”
“你现在还在复恢复期,一年之后,这些活就都让你一个做。”我尽量劝说老公。其实我也很累,但我更怕,万一有什么差错呢,我不敢再回首医院的那段时光。
春节过后,随着老公去医复查的时间越来越近,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老公在医院治疗的那段往事,还有复查的事,重重叠叠在我脑子里出现,我坐立不安,大脑偶有静下来,不是担心天然气没有关,就是担心水龙头没有关,我一次次地重复做一件事。有一个晚上,我竟然去关了八次门,最后一次,我坐在门口,不知所措地流下了眼泪,我这是怎么啦?是不是精神出毛病了,恐惧让我不安,我千万不能得病,老公和孩子还需要我的照顾,我迫使自己回到床上,不再想门的事,脑子却又开始想老公复查的事。
我的体重开始下降,曾锻炼克制饮食都瘦不下的体重,短短半月就瘦了十斤,头疼越来越厉害,动不动就开始发火,姐姐一句无意的话,让我大动肝火,不依不饶和她争吵,最后自己还伤心地流泪。
老公去复查的前一天,我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心里猫抓似的难受,肚子莫名其妙地疼,一次次往返洗手间,却又不敢在老公面前表露出来,我跪在老公父亲的遗像前,默默地祈祷:保佑老公一定要好好的!
去看复查结果时,我迟迟不敢进去,后来还是在老公的陪同下,我才进去的,好像得病的不是老公,是我。
“没事的,相信我!”老公鼓励我。
“肯定没事的!”我故作镇定,告诉老公。
医生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见,只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大脑一片混乱,手心紧张地出汗。
“恭喜你恢复得很好!”当医生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我突然好想去拥抱一下医生,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你恢复得很好!”我一边擦眼泪,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老公。
一年了,我终于可以放下心了,眼泪模糊了我的视野,我索性不管不顾地大声哭了起来。
老公紧紧拉着我的手,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生活原来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