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与痛苦的散文

孙小飞

痛快与痛苦的散文

  记得刚来这个幼儿园上班的时候,我很惊讶,可能是我以前在老家那会儿,从未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幼儿园的缘故吧。或许老家那边也有,只是我不曾留意,而我能见到的周边的幼儿园,规模都小得可怜,远不如这里。

  这里的孩子很多,师资很雄厚,设备也很齐全。不仅有一系列关乎安保的重要设施,譬如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还有每隔几米就出现在眼前的,位置醒目的消防装置;以及每个厅室都悬挂于顶棚的警报装置。

  除此之外,还有供给孩子们学习和玩耍的各种建筑。

  室内的有绘画区、书法区、沙画区、读书室、音乐室、舞蹈大厅、投篮区、球海滩,以及培养孩子们能够完美融入社会的学前练习,又什么小卖部啦,餐厅啦,厨房啦,理发店啦,等等等等。

  至于室外嘛,那就更多了,诸如滑梯、秋千、蹦床、沙地、城堡、过桥、攀岩、迷宫、池塘、水井、喷泉,样式各异,眼花缭乱。除此之外,通过狭小的木门,还能踏入一墙之隔的外园的林地,林地之中不光有花草和树木,还有饲养在圈里的几头猪和几只小兔。另外,林地中的一块空地上还设计了较短的滑索,偶尔能够让孩子们体验滑行的乐趣。

  这还不算,前些天园里还找来了专业人士,在前岗的板油路上划上了与马路上一样的道路标识,只是为了能够让孩子们在骑游乐车的同时,学习到一些简单而有益的交通法规。

  上述的这些,我刚来的时候不是没有,就是我不知道。但现在嘛,我大致也知道了,主要是我经常会跟园内领导或班长韩哥一起到处溜达,干干杂活,久而久之,也便熟悉了。

  听韩哥曾跟我讲过,我没来之前,这里还养过鹿呢,而且还不止一只。只是那家伙圈不住,不像猪,喜欢呆在一个地方傻吃酣睡。那家伙好动,特别好动,不放出来呢,就悒悒不欢,经常得病。放出来呢,可倒好,谁也控制不住,撒丫地疯跑。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爱恨交织地送它们离开。

  看到眼前的幼儿园,再回想起我家附近的幼儿园,天霄地壤啊。

  但有一句说一句,规模越大的地方,作为保安,我的工作强度就会越大,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若没有工作强度,又为什么要雇我们呢?

  我来这儿也将近两个月了,从天气还不算冷到天气嗖嗖冷,园里的人员变化不大,但人员的穿着却变化极大,无论领导,后勤,还是保安,无论老师,家长,还是孩子,甚至有些人武装到只能看到那双带着倦意和寒意的眼睛。

  喷泉也不喷了,水井也不用了,水塘也干涸了,围绕在园区外侧的一切水源全都被放空了水,禁用了,原因可能是怕寒冷的温度冻坏水管吧。

  这么一来,室外水塘里的六尾小鱼即将面对来自死亡的威胁,毕竟水塘里的水正在逐渐减少,那么属于它们的生存空间就会被慢慢压缩,直至全无。

  还好,班长韩哥是个兴趣广泛的人,不光爱养花,还爱装饰宿舍,宿舍里的墙上还挂着他之前特意摘下来的几个形状各异的葫芦呢,有的都蜕皮了呢。他呢,索性便收留了那六尾灰色的,手指般大小的,我也不晓得是什么品种的小鱼,把它们养在白色透明的塑料箱里,放在宿舍的墙角。

  我问过韩哥,而且不止一回,“这是园里领导的安排吗?”

  “扯淡,怎么可能,这又不是观赏鱼,我就是拿来养着玩的。”韩哥跟我说。随后他又说道,“你们几个小家伙,可得好好活着啊。要是死了,可就别怪我不客气,把你们都给吃喽。”

  显然,后面那句不是冲我说的,而是冲那六尾小鱼说的。

  说来也奇怪,韩哥每到饭前,总会跟它们说上那句威胁恐吓的话。我也没弄明白韩哥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嫌弃饭菜不对口呢?还是在变相鼓励它们坚持活到开春呢?众所周知,春天一到,水塘注水,它们便会再度获得勃勃生机。

  要说这世界上的物种,不分海、陆、空,不分动、植、菌,其生命力都是顽强的。这六尾小鱼便是如此,即使没有食物,即使空间狭小到只有塑料箱那么大,它们仍然苟且过活。

  只是,任你有多么顽强的生命力,该死的还是得死。那六尾小鱼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精神上和肉体上双重的煎熬和打击,还是死了两尾。

  没办法,生活条件实在是太过于恶劣了,食物的`匮乏,水质的浑浊,气温的变化,加之如我这般心狠手辣之刽子手的从旁欺凌,还能活下来四尾,简直堪称奇迹了。

  每当无事可做、精神恍惚之际,我总会悔恨自己,悔恨自己属实不该那么对待它们。我丝毫没有为自己说情的意思,正相反,我偶尔会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不该为了自己的方便,而令它们本已糟糕的生活环境变得更加糟糕。

  没错,就是这样。幼儿园里禁止吸烟,这是常识。但回到宿舍的我,好不容易消停了,难免会放纵自己,放纵自己的烟瘾,便会开门猛吸再猛吸。在吸烟的同时,烟灰就会被我不自觉地弹进塑料箱里,因为塑料箱离门口很近,烟头呢,也会蘸一下塑料箱里的水,然后扔到垃圾桶里。

  苦于无奈的我,只能这么做,因为经过上一次领导的溪刻敕令,我们拿废弃的瓶子、罐子充当的烟灰缸全都被扔掉了,并且再不许摆放在宿舍里。

  没有了烟灰缸,烟头只能蘸水,才能扔到垃圾桶里,不然极其容易引起火灾。蘸哪里的水?蘸自己水杯里的水?怎么可能。那么该蘸哪里的水?总不能费劲到把水杯里的水倒出来一部分浇灭烟头吧,那么一来呢,还得拖地,更麻烦。思来想去,索性,干脆,蘸塑料箱里的水得了。

  白色的,透明的塑料箱,俨然起到了烟灰缸的效果,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共识。诚然,我们却忘了塑料箱里还有四尾无路可去、悲苦苟活的小鱼。

  谁又会在意它们呢?连我这个跟它们住在一个屋子里长达半个月之久的人都不曾在意它们,还会有谁在意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