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雪花优美散文
一
漫野寒风的冬季,小河里,树枝上都挂满了冰凌。雪,纷纷扬扬,飞舞着片片飘渺的幻想,把尘世带入包裹得厚厚的梦境里。
夜深深情孤孤,陷入朦雾里的中心大街,唯有他只身单影地踩着沉重,亦步亦趋在繁华的凄凉里。
房檐屋顶,大路小道,已经铺满晶滢的白雪,浓绘出一幅色彩淡雅的水墨画。凌冽呼啸的风,将玉样洁,絮样轻,棉样柔的雪花翩跹成只只展着纱羽的粉蝶,翻上跃下地摇弋着短暂的生命。
他迈着迟缓的步子,在“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幽雅恬静里,丈量着自己有些无奈的生命。望望这晶莹透剔的童话世界,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接住那些无忧无虑的白色花瓣,领受着那股刺入心肺的清凉感觉。
华灯彰显着苍白的光亮,在他的身上投下黯然的沧桑。一声凄厉的汽笛声,把他带回到同是冬月的回忆里,那是他最不想的提及。
二
雪的海洋里,一切都融入了苍茫,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进入满眼的都是白色的帐幔,在灰蒙蒙的'气雾里淌漾着惨淡。
看着已经裂口的那口空空如也的面缸,再看看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母亲噙着泪叹息了一声,嘱咐着已是老大的他,好好在家看护好弟弟妹妹,不要让他们出门乱跑,等妈回来给你们做饭吃。说完,穿着单薄的母亲就走出了门。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母亲在没过半腿的雪上行走时发出的咯吱咯吱声,这个声音一直陪伴他到成人。
呼呼的风从透着拇指般粗细的门缝里钻了进来,一股刺骨的寒冷。
十四岁的他下达了命令,让弟弟妹妹钻进被窝里取暖,他裹紧了有些破絮的棉袄,搬了个木墩,靠在了门上企图阻挡那无情的风。他知道,保护弟弟妹妹成为他神圣的职责。
这间已经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屋子里,可供使用的家具除过锅灶及吃饭学习母亲做针线共用的用木板条拼接的方桌外,那唯一高级些的三八柜式的衣橱也已斑驳残缺,一张三米多宽的木板床上,几床被子铺散着,色泽都被洗涤得变成了银灰色,仅此而已。屋里最多的最显眼的,就是满墙上贴着兄妹们的奖状:助人为乐奖状,学习优秀奖状,三好学生奖状,优秀少先队员奖状……
远去西北支援边疆铁路建设的父亲,尽管千方百计地拮据着自己吝啬着自己,把每月的工资全部寄回家,可怎么也解决不了最基本的生活所需,因为还有乡下的奶奶需要赡养。
他见证了母亲在冰冷的水里捞河沙,从早到晚的砸石子,一天挣来几毛钱做家庭补用,可依然满足不了逐渐长大的他兄妹们的胃口。
懂事的他和弟弟妹妹,在饭菜不足时,都会装着酒足饭饱的状态,在收拾干净的方桌上认真地学习起来。
长大后的他,曾千方百计地想抹去这些片段,却越抹记忆越深。
九岁的妹妹轻声地喊了一声哥,肚子很饿。
他好想哭,站起身来强打笑容,宽慰着妹妹,很快妈妈就回来做饭了。他教她闭上眼睛睡觉,告诉她人是一盘磨睡着就不饿。
妹妹笑了,嗯嗯着闭上眼睛,装着睡着了。
他赶忙抬起头,让要涌出来的泪水流了回去。
十一岁的弟弟摸摸他的手,说哥哥我不饿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他抱着弟弟哽咽着连声说好好好。
在漫长的等待里,兄妹三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响着。这饥饿难耐的咕噜声,印痕在了他正在成熟的心灵里,在二十四年后变成壮年的他,只要一闭上上眼睛,就会听到这个狰狞可怕的响动。
咯吱咯吱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机灵的妹妹睁开眼,大叫着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掀起被子就跳下了床。
看到进屋来的母亲,他不由得吃了一惊:满身冰霜的母亲,苍白的脸和雪色一样,微笑里的阵痛在母亲的眼睛里坚毅地忍耐着。他从未见过母亲会这样,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母亲说都饿坏了吧,妈妈在山上的雪地里捡到一只冻死的兔子,你们有肉吃了。
眼尖的妹妹突然惊慌地叫着妈妈妈妈您腿上都是血啊。
他心里一紧,看忙俯下身。他看到母亲的左腿上血已渗透了裤子,眼泪刷地一下流落下来,哭着说,妈您是怎么了怎么腿受伤了,妈,妈您是怎么了啊,妈妈……
妈没事就是摔了一跤流点血没大碍,母亲把他拉了起来,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鼻涕拉撒的,别饿着你们正在长身体的肚子,妈这就给你们炖肉去。
看着母亲咬着牙迈着疼痛的腿点燃了灶火,他猛地扑到床上,用被子捂着头放声地大哭起来。
三
随着时光的流逝,随着岁月长大,那些不堪已成过去。经过太多的艰辛,太多的酸甜苦辣,太多的心灰意冷,太多对母亲的追忆,一下子都涌进了这个冬季。
雪花欢笑着直往他的脖子里钻,他毫无知觉,任由领边被雪水打湿。
闭上眼睛,过去的回想就会出现,让他感觉很疲惫。睁开眼,看到今天的现在,想着母亲离去的今天,心就开始憔悴。
眼泪里,母亲呕心沥血无微不至的笑容那么慈祥,任劳任怨含辛茹苦的大爱,汇成四个大大的字:母恩如山。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着,思念着天堂里的母亲。
他听见母亲在叫他,很真切,他没敢放眼去寻找,怕失去这最伟大的母音。
孩子啊,你要没有一点坚强和出息,就是只凤凰你也飞不高,过去的已经过去,也已经成为了历史,妈早晚都要离开你们,只想不让你们伤心,记住妈妈就行。强加给你兄妹的苦难就让妈带走吧,让一切的伤心都随妈妈一起飘走吧。
静静的,他站在寒冷里,雪染白了他的头发,在他的眉毛上结上了一层霜,把他内心的悲伤融成了一片灰色。
想到母亲生前过的日子,内心总是起伏着满眶的泪水。他想完整地回忆虽逝犹在的母亲,可是,一想起来心里就十分的沉重:我能拿什么来对母亲回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