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名字叫坚强散文
有一种坚强叫“女人”。
“芳草地”发廊是我经常光顾的一家平民发廊,临近一所私立小学,主要是离我家近。
发廊里有一个五十岁的女人,上过精致的妆,眉毛是绣过的,自然沿眉眶修成。只是眼底的眼白有些浑浊。血红的皮草坎肩,黑色坠满亮片的毛裙,在惨白的灯光下散发着渗人的寒。沙发被她不大的身躯压得凹陷下去了,眼睛间或转一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脸色苍白,麻栗色的头发上懒懒散散地系着一个带着熠熠生辉的小水晶钻的.头绳。只要是小孩子理完发她就逮住,一下下给吹头发。没有记得店里雇过这个女人做工啊,再说她只管吹头发,不管洗头理头。
电吹风发出“呜呜”的声响,不知道女人和孩子在说什么,只看到孩子在点头。
“陈老师好,好久不见!”女人冲我打招呼。
可是,对于这个女人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你教过我儿子的啊!”是这样啊,我教过的学生多了,早已经不记得谁和谁了,更别说是一些家长了。我点头坐下等待理发。看看镜子中已经斑白鬓角的我,颇有几分沧桑之感。
女人挨着我坐下来,一直和我说话,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这是哪一届哪一个家长了。
“陈老师,你是好老师。因为我儿子经常犯错,我经常去学校。只有老师你说过我儿子是善良的。”是这样啊,也许吧,我仍然想不起来。
女人看着我有些错愕,知道我还没有回忆起来,尴尬地笑笑。
“他要是活着的话,今年应该26岁了。”女人还在自顾自地讲话。
我瞬间全身发凉,“活着的话!这么说她儿子已经死了!”
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人,我终于回忆起来了,那么的确应该是我在十年前教过的一个学生。模糊的印象里已经没有任何影像了,但是我很快回忆起一件事来,那是我女儿舞蹈课上完后饿了在吃饸饹,碰到那个孩子还打过招呼,但是他确实没有在我们那里读过几天书。连那少年当年的样貌我都没有一丁点儿印象了。
“我儿子后来和别人打架,被刺死了。”女人听我在听她说话,话匣子打开了。这件事好像也听说过,但是和那个我教过的学生和眼前这个吹头发的女人我很难联系起来。
“后来啊,我老公和我离婚了,我忘不了孩子,天天晚上哭啊哭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苦啊!”她拿出纸巾来,擦一把眼泪擤一下鼻涕吐一口浓痰。
“这个女人天天在这里讲她儿子。”为我洗头的高个子小伙子说。
“陈老师,你知道不?好多时候她的眼是直的,眼睛珠都不带转一下的。看得我心里发毛。”十七八岁的孩子补充一句。
“别听她说,她老公早不要她了,给她三十万块钱,让她自己过。现在人家那二小子都十几岁了。陈老师,那孩子都和来咱店里理发的小孩子大小差不多。她犯着心病呢!”理发店里的孩子年岁不大见识不浅,整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磨练的嘴皮子很是利落。还记得当初刚到店里那个羞涩的男孩子,连客人的头都洗不干净的挨批的男孩子,才一年多就这么油条了,社会真是一个大熔炉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弄清楚那个女人的来历还是颇有几分唏嘘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和她再去叙话,所幸我赶紧理发了,女人开始找下一个说话的目标。可惜的是那些人不是在低头玩儿手机就是自己顾着自己聊天,有谁又肯多看她两眼。
夜幕降临,黑魆魆的天空中闪着明亮的星子。我仰头看看天空,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子是否能看到人世间这朝朝暮暮,是否记得几家欢乐几家愁?又是一年腊月时节,那火红的灯笼已经飘在大街小巷,七彩的霓虹灯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走出理发店,我忍不住回头,女人给一个小女孩吹头发,隔着厚厚的玻璃门,似乎能看到她眼里慈爱的目光和脸上温柔的笑意。
忽然想起我家里水果刀都找不到了,于是我就去步行街想买一把水果刀。天已经全黑下来的,大部分门店都已经关门了。只有一家店铺还亮着灯光,这是一家卖土产日杂的小店。
店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花白的头发,浮肿的脸皮,看得出来很是疲乏,身上系着一个大方格围裙。她在狭窄的货架之间搜寻只有手指大小的水果刀,她的位移犹如一只巨大的灯笼在货架之间移动。
“天都这么晚了,该闭店了吧!”我试探着问她。
“命苦呀,能赚一个是一个的。”她已经在黑影子里摸索出一把水果刀,交到我手里。
“不便宜的,五元。”
我收起来放在兜里,开始掏钱。
“我儿子去年刚刚去世。”我的手微微一震,今天怎么一下子碰到两个苦命女人。
“给我留下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一个六岁一个十四岁。我命苦啊,不干活儿谁干啊!还有我的孙子孙女啊,我不管谁管啊?”
“是啊,孩子总得有人管。”我安慰老人。
“媳妇是好媳妇,太年轻,咱也不能拖累人家,找人嫁走了。孩子,孩子总得有人管吧。虽是苦了一点,我们还不老,管他们到十八岁是没问题的。”
“你们真的不老,孩子必须得有人管。”接过老人找过来的零钱,我告辞出来。
大街上已经全黑了。女人,我在四个小时遇到两个女人,也许女人的名字就叫“坚强”,活下去活着就是一种坚强。
夜色在加浓,星星更是闪亮了,月亮已经升高了,是那么地皎洁无暇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