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无花果树散文

阿林

一棵无花果树散文

  我真喜欢树木、花草,喜欢各种各样形形色色充满生机的绿色植物。

  我渴望有一方院落,我便可以在院子里栽花、种草、植树。如果我的院落很小,只适宜种一棵树的话,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无花果树。无花果树就如同人们所说的“龙中龙”、“凤中凤”那样。有花才有果,似乎是天经地义的自然法则,但是,无花果树天赋异禀、特立独行,实实让人们的眼睛一亮:竟有这样的树,无花而果。人们确实看不到它的花开,也闻不到它的花香,但是,秋天它却给人类捧出累累甘美的果实。它默默无闻没有一句漂亮话,更不会哗众取宠,就连它的果实都不事张扬,那一枚枚熟透的果子,那样的小巧玲珑,紫红中泛着青色,一点儿都不鲜艳,可以说是黯淡,可它的味独美,绵软、甜润、清香、无核,弹指即破的皮也是软糯的,清水一洗,尽可大快朵颐。

  几年来,先后搬了几次家,搬来搬去的,总高居在楼上。高大的楼房就像一棵参天大树,而我的蜗居恰似树上搭的鸟窝,不接地气。我的母亲每次来我家总要絮絮叨叨地说:“你们有地方的话,我也给你种上一棵无花果树。”我的母亲是偏爱着无花果树的,几年前,乡下的姐姐家建成了一座新宅院,在母亲的张罗下种上了一棵无花果树,现如今那树已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母亲不仅喜欢吃软嫩的新鲜果子,还把果子洗净了用酒泡上几坛子,母亲自己吃,也要送给我们吃,她总说:“这东西可好啦!健胃清肠,消肿解毒,能治很多种病呢!有病治病,没病防病,还能预防肿瘤!”母亲知道的可真多,她简直视无花果为天然的宝贝了。去年,城里的弟弟家乔迁新居,是一楼的一套单元房,于是母亲在弟弟家窗前的绿化带内见缝插针地种了一棵无花果树。无花果树还真是易植树种,有点儿湿土,给点儿阳光,就欢天喜地地生长,绝不挑肥拣瘦。一年的功夫,它竟蹿得一人多高,叶片青翠欲滴。

  我们家虽没有院落,让我欣喜的是,楼下一楼人家的小院落里生长着一棵无花果树。在小区统一规划下,一楼住户都纷纷扯起了院墙,建起了玲珑的`院落,规规整整的。我们楼下那对儿中年夫妇新楼落成入住时就栽下了这棵无花果树,十几年过去了,树生长得葱葱茏茏、生机盎然,硕大丰厚的叶片密密麻麻拥挤着,绿得纯正,绿得健康,绿得充满了希望。这棵无花果树已成了小院子一道最美丽的景致。

  春天,无花果树一树喜气洋洋的清脆,令人赏心悦目,不由得会想起“春来江水绿如蓝”的佳句。阳光在叶片上欢快舞蹈着,鸟雀在稠密的枝叶间穿梭、蹦跳着,叽叽喳喳、啁啁啾啾,像一群玩捉迷藏的活泼欢悦的孩子。春风习习,摇啊摇,摇着那手掌般的叶片,摇着那鸟雀的鸣叫,摇出了一院子的欢乐……

  夏天,无花果树更翠绿了,那绿是那样的庄重肃穆,它毫不畏惧酷热,高举那如伞的华盖,与火焰般的阳光争锋,为小院赢来一片清幽。月明星稀的夏季夜晚,微风吹拂,叶片婆娑,叶片互相触碰发出的细细碎碎的沙沙声,恰如“高枝低枝风,千叶万叶声”的美妙意境。月华溶溶,闲适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乘凉,隐隐约约有丝丝凉意从下面浮漾而来,会觉得真的是临着清池了,心里顿觉一片清凉。

  秋天,树的主人那位中年夫妇总是很慷慨地与邻里分享那一树的美好。谁想一饱口福了,无需打招呼可随意采摘。他们获悉我的母亲酷爱这无花果,每年收获的季节,总要特地给母亲送来一大塑料袋子饱满光润的果子,母亲又是高兴又是激动,还有无法言说的感激,她老人家“呵呵”地笑着,不住地说:“多好的人啊!多好的人啊!”

  冬天,寒风肆虐,寒流逼人,天地万物一派萧杀。草本植物、藤蔓植物迫于冬的淫威,都早已枯枝败叶零落成泥,而无花果树粗壮结实的身躯岿然挺拔,显示着一种不可摧折的傲然风骨。那卸去绿叶的枝枝桠桠恰似了铜枝铁干,饱满又坚挺,直指苍茫的天空。大雪压枝枝更挺,它的内心盈满了春天的希望,它的一腔热血在体内奔流着,它正不动声色地积蓄力量,酝酿着实现“凤凰涅槃”的宏伟理想。

  一棵多么美丽的无花果树啊,它使小院显得灵动充满了生机,它也给这一方天地带来了无限趣味。可是,就是这样的一棵无花果树,却被连根给拔除了,就在它的盛年期,就在它活得红红火火、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对善良的夫妇退休了,随儿子去了省城,小院子就卖掉了,搬进来的是一对儿小年轻,他们一来就大兴土木,在暮春夏初时节,在万木勃发竞相生长之时,无花果树却香消魂断了。那天下午,当看到那一幕时,我的心“轰”然一声,像潜心构建的琼楼玉宇坍塌了一角。它直条条地躺在冷硬的水泥地上,枝枝杈杈已被锯掉,露出白花花润泽泽的断截面,像人血淋淋的断骨。那上面凝结成珠儿的一圈圈晶莹剔透的新鲜汁液是树的眼泪啊!零落一地的叶片还是那样的硕大肥美、那样的青翠欲滴,在晚风中窸窸窣窣地摇曳着,像在诉说着无限的凄怆与哀痛。没想到,它的根系竟那样的庞大,伸入地下那么的深,那没有树根的巨大坑穴,荒凉又寂寞,就像一个火山喷口一样令人惶恐。看着这些残景,我的心生生地疼痛起来……

  没有了无花果树,小院光秃秃的了无生趣。在树的原址上崛起了一座水泥小屋,灰扑扑的,呆头呆脑的。鸟雀飞来了盘旋缭绕,万分的狐疑,万分的惊讶,然后,扭头决绝地飞去。盛夏爆裂的阳光无遮无拦地照射在水泥地上、照射在小屋上,它们被晒得似乎要生烟了。院落里几株花草瘦怜怜的,在烈日下蔫头耷脑、死气沉沉的。无花果树,原是小院清幽的庇护,本是小院流光溢彩的明眸。没有了无花果树,这小院子就显得那样的荒芜、寂然,如同沙漠。我的母亲来了,听我说无花果树没了很是吃惊,她站在阳台上望着树的方向,满眼的失望与怅然,而后蹒跚着走向她的卧室,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这是招谁惹谁了?生长得好好的,多好的一棵树啊!咋这么不懂事理嘞!”

  一棵美丽的无花果树,在盛年时却离开了它深深留恋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