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藏匿于西双版纳高山密林之中的历史古镇的兴趣缘于文联组织的一次对普洱茶文化的采风活动,因为倚邦尘封着普洱茶1700多年的厚重历史和久远的文化,我们一行走进了这座冷寂的古镇。
当我真正踏进这千年的茶源古镇时,我一直在不停地寻找或者说论证着什么,虽然眼前的倚邦已安静得有些寂寥,但每到一处我都难于克制这样假想,一千多年的倚邦究竟有多少马帮在这里往返踩踏过,又有多少曾在这里生老病死?这里真是历史上名闻遐迩的古镇倚邦吗?
其实我对倚邦的历史知之甚少,除了从史料上看到一些零星的文字记载,就是从这里残存的一些字迹斑驳的石碑上,还能找到一些关于这座古镇的原始记录,还有就是脚下这条布满马蹄印痕的石板街会使人眼底一亮,千年老街曾经的繁荣与辉煌似乎由此可见一斑。除此而外,谁又能走得更近,看得更为清晰一些?就是像我一样对倚邦怀着极大兴趣而来的人,真的到过倚邦之后,也不一定就知道得更多。因为倚邦的历史更多的已让岁月的尘埃所淹没。
现在的.倚邦街跟史料和各种碑刻所记载的有着天壤之别,只有一条用石块铺就的古街道,残存的一段段茶马古道保留了一些旧年的痕迹,可我真正喜欢的那些延续久远的,保存相对完整的东西基本上已经在这里消失,我对现实没有太大的兴趣和渴望,在现实世界自己不过一个过客而已。我对未来不报更多的幻想,未来那是留给时间或别人的东西。我幻想的是能在别人过旧的日子中找到心灵的归宿。
当我沿着倚邦残存的这条石板古街缓缓前行,看到有几头拖儿带女的母猪在街上晃悠,有几户人家的门前依然拴着一匹匹为主人担任运输工具的云南矮脚马,这总算跟旧年的情形多少有些联系。一条条狗静静地趴一户户人家门口,表面看上去它们对我们这几个陌生人的到来表现得漠不关心,而实际上它们一直竖着机警的耳朵,在那里用怀疑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只要我们企图走进某一户人家,或做出要搬动每个物件的动作,它们可能就会义无反顾地赴向我们,甚至会群起而攻之。我知道这些外表莫然平静的狗,其实都是经过多年修行经验老道的老狗,对于它们就得更为提防,最好是跟它们保持一些距离,因为它们的职责所在,应该说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是它们守护的对象,你最好不要去搬动它。在倚邦街两边还有几位老人或蹲,或坐在门前晒太阳和打盹,不知是最近几年来倚邦的陌生人太多,已经使他们见多不怪了,还是他们真的老得麻木了,对我们的到来他们几乎都视而不见,就是你走过去向他们打招呼,或向他们请教一些问题,要么你问他一句他回答你一句,你别指望他们会多给你讲点什么。要么你向他提问时他干脆就对你说我不识字,说不清这些事情,显出极不情愿的样子,使你跟他的交流很难继续下去。
看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景,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或许倚邦古镇一直都在这里等我,只是我紧赶慢赶最终还是迟到了,不说迟到了上千年,至少也迟到了上百年。当我赶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热闹与繁荣早已散场。因为它在这里实在等得太过于漫长久远了,已经等得对我失去了耐心,它就远远地走到我前面去了,留给我的都是些冷漠苍凉的陈年旧迹,一个隐隐约约的历史背影。
其实倚邦古镇早在道光二十五年(公元1845年)就是西南最繁荣的茶叶交易集散地,是茶马古道起始的源头,也是当时交通最为便利的地方,马帮驮茶进出的运输通道从这里朝四周辐射延伸出去,有与内地连接的滇藏茶马古道,有通往毗邻的越南(莱州)、老挝、泰国、(清迈)、缅甸(景栋、吉大港)等东南亚国家的几条茶马商道。
随着茶叶交易的空前繁荣,倚邦曾吸引了江西、四川、湖北、云南石屏,元江等内地的汉族大量到这里定居,从事茶叶种植与经商。
乾隆十四年前后,随着内地汉族的大量涌入,倚邦建起了关帝庙、川主庙、财神庙、江西会馆、石屏会馆等一些举行宗教祭祀和文化活动及议事的场所,给这座边地小镇注入了丰富的中原文化。为了满足茶叶交易的需要,防止街面和道路被马蹄踩得坑坑洼洼,倚邦就出现了用石板铺成的丁字形的三条石板街道,正街因形似龙脊,被称为龙脊街。朝思茅方向的一条被称为曼拱街。而朝着易武方向的一条被称为曼松贡茶街。三条石板街每条约一公里多长,在这三条石板街的两旁茶号商铺和客栈马店林立,倚邦街的长期住户曾达千余户,在倚邦街最早开设茶号的有宋云号和元昌号,这两个茶号制作的茶叶专门销往四川,港澳地区。
到乾隆中期,倚邦周边的茶园总面积超过了2万亩,倚邦周边居住的茶农有上万户,总人口一度达到10万之众。由于这里出产茶中极品普洱茶,并被指定为向皇帝进贡的贡茶,而这里的贡茶在每年的清明节前就必须用快马昼夜兼程送往京城。倚邦因此更加名声籍甚,茶叶生产加工经营盛极一时。
直到清咸丰年间,滇西发生战乱,加上清王朝的日渐衰落,西双版纳的土地“两乌”被法国人割占,普洱茶的内外销路都严重受阻,六大茶山的茶叶积压滞销。使倚邦及相邻的茶山走向衰落,致使以茶为生的大批种茶人只好背井离乡迁往异乡谋生。到清末民初倚邦的居民已骤减过半,火红兴隆了二百多年的倚邦镇变得满目萧条。
1942年,又因当时在倚邦经营茶叶贸易的一位汉族商人,抢占了与倚邦毗邻的攸乐茶山的一位美女,逐引发了攸乐人的众怒,为了夺回被汉族商人抢占的这位攸乐美女,攸乐人召集起壮年男子连夜奔袭倚邦街,由于倚邦人疏于防范,攸乐人轻松地攻陷了倚邦,倚邦被攻陷之后攸乐人没有找到被抢的美女,攸乐人一气之下一把火点燃了倚邦街,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街道两边数百座具有中原风格的精美建筑,在这场大火中全部化为灰烬。千年筑就的倚邦名镇只剩一片残砖碎瓦,以茶为“衣食父母”的千余户人家只好远走他乡,大量的茶园从此闲置荒芜,昔日人欢马叫的倚邦街,只留下一片片茶号,寺庙和会馆遗址以及普洱府的茶令碑、乾隆皇帝的敕命碑和一条饱经忧患的石板街,在这里无声地叹息着历史的沧桑与悲哀,漠然地承受着风雨无情的残蚀和岁月的修改。
后来,虽有部分茶商的后裔陆续搬回倚邦街重建家园,企图重振家业并找回当年的辉煌与繁华,可直到今天倚邦的住户仅有42户,总人数不过百余人,要想再现历史上曾经的繁华辉煌只能是虚无的幻想了。
不过,这里的石板街和一块块石碑沉淀和铭刻着倚邦1700多年厚重的历史,只要随手抓住把吹过的山风,似乎还能从中闻到普洱茶旧年的陈香。要是抓起一捧这里的泥土,泥土中散发的也是马尿马粪蛋那浓烈的气息。若要是随手捡起一块石头,肯定还能听见它的内心里回荡着历史那悠远的马铃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