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程山水的散文
父亲去世已经整整十七年了。十七年来,我曾翻过无数座高山,趟过无数条河流,而每一次,当我稳住呼吸,凝结气息,抬脚扬手的刹那,就会想起父亲伸给我的那双手,想起二十岁的那个漫漫秋日。
那时候,是我的精神状态最为糟糕的一年。仿佛每一个日子都是那么的灰暗无助,每一件事情,都令我无比的厌倦。事业理想,生命的意义,未来长长的人生,都好像,再与我无关了!我极度消沉,常常无端地发着脾气,无故地泪雨长流。父母看到我这个样子,非常担心。决定送我去山里的三哥家小住一段日子,希望我能在青山绿水间的世外桃源,心情舒畅些。
三哥家在金寨的桃岭。离我家虽然只要一百多里,但那时候由于交通不便,需要从家步行至尤桥,再从尤桥坐三轮车到梅山,梅山青峰岭有班船至湖店的山河码头,剩下的还有几十里山路,也只能靠步行。
已是初秋时节,阳光已不再毒辣。一路上我都和父亲置着气。上了船,又扔了座位。一个人坐在船头,当客船畅游在碧波之上,溅起两道白色的浪花。那扬起的水珠颗颗粒粒,似珍珠般晶莹剔透,梨花样洁白耀眼。两岸的山峰更是美景如画。有茂林翠竹,点点野花。远处的峰岚间,更有白雾缭绕美轮美奂。而这些,我都无心欣赏。任由穿过甲板的风,扬起我的头发,带走积压在我心头的'愁绪。悲伤时,我甚至幻想,假如自己是这水中的一条游鱼,那么红尘的束缚和无奈,都会不解而逝了吗!
下了船,已是下午四点多钟。接下来我们要翻山涉水。我自小就怕山怕水。不敢上高,亦不敢下水。一上了高处,腿就发软,头重脚轻地心发慌。一到水里,身子就会像团棉花一般漂浮起来,脚下无法扎根。可是这一次,遇到上高坡,我就用手抓旁边的树枝和杂草,去攀手能够得着的植物,哪怕那植物长满小刺,扎得手掌出血,我也会固执地拒绝父亲伸给我的那双有力大手。清楚地记得那条几米宽的小河,水不深,但是因为在山沟之中,河里淤积着石块和荆棘,一旦被扎着脚板,会有专心的疼痛。我挽起衣裙,自己淌水走过。父亲有意走得很慢,他希望我的脚步能覆在他用自己的大脚替我淌过的柔软地方。可是我,就是视而不见,还故意将脚,迈向另一处。
一路上,我们没有语言交流。父亲偶尔指一朵野花或一只山雀给我,我也执意不看,拒不搭理。
其实那一路,我一直回忆几年前,走这条路的场景和心情。那一年也是初秋。大伯家有事。我和父亲、大哥、二哥、小哥、还有三姐夫。我们一大群人,也走过这条山路。遇到河流,我就伏在父亲背上,让他背我过河,而调皮的我,故意用脚去撩那河水,把它溅到哥哥们的身上。稍微有点高度的坡,爸爸就会向我伸出他的手。可是还是会淘气地不是拽住大哥的衣襟就是拉住小哥的胳膊,要么就赖皮让后面的二哥使劲推。反正我自己就是不用力。一路上,我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会去摘野果,一会去掐山花,一会又跳起来,风一样地去追一只斑斓的大蝴蝶。那时候,我的天空没有阴雨,我还以为自己有几百年的时光任我慢慢长大。生活也不曾对我扳起脸来,给过我失落和惆怅。
可是,一转眼,我就要变成大人了。要走向另一条人生道路,一条在我眼里完全陌生,让我担心害怕的道路。我认为父母不爱我了,亲人们也不疼我了。既然这样,无论山高水险就让我自己独自承受吧!
在三哥家只呆了几天,我便想家了。老老实实地回到家。听从命运的安排!
现在每每想起,心里就充满了疼痛的自责。那时候年轻,不懂得父母的爱。他们宁可让女儿误解怨恨,也要坚持他们认为对的选择。当我在父母为我选择的路上,逐渐长大成熟,越走越远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别样的美景,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才真正理解了父母的爱,是多么的深沉!
只是,我清楚的知道。从今以后,无论我爬多么凶险的高山,趟多么湍急的河流,再也没有人像父亲那样,一次次向我伸来,他有力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