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溪水长散文

莉落

  我是一个爱雨的人,尤其是那种淅淅沥沥,绵绵不尽的雨丝;我还是一个爱山的人,最是那寂静空瘦,旷然幽远的山峦;我更是一个爱清泉的人,就是那明澈如眸,形若处子的涧溪。雨水、峰峦、山泉,连着涧溪,搅拌在时空的烧杯里,思绪便可以得到疯狂地生长…

  老家的屋后,是一条日夜涓涓流动的涧溪,溪的源头在竹林深处,高大的楠竹和低矮灌木掩映着,呵护着,深邃到更深最深处。野径收窄在一块大石崖下,那里有数个汇聚山脉精华的泉眼。泉水静静地流淌着,从不停歇。不分冬夏,不关喧嚣,不理芳华,不问尘俗,叮咚、呢喃、软细,日夜幽咽,犹如国画里被定格的写意物态一般,自在洒脱、闲散无欲、清新可人。

  黎明的曙光还在破晓的鸟鸣声中翻身小憩的时候,祠堂里便有了稀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那是女人们挎篮提桶去溪头洗衣的声响。几片青翠石板斜置在涧溪的拐弯处,溪水便在这里被人为地汇在一个比池塘要小许多的石坑里,狭长的边岸附上石板,就像一架带着错落琴键的西式钢琴一般,静静地沐在水中;不一会儿轻轻的泉流声就被淹没在女人们的嘻哈谈笑声中了。衣物在被打上肥皂或皂角后,揉搓声、棒槌声、嬉笑声,此起彼伏,或相互夹杂,或我高你低,宛如一韵溪涧欢悦的曲子,绕过梯田和山根,顺着溪水缠绵着一直蜿蜒到山口落瀑的朦胧处。

  晨曦透过山间的雾霭,投射在涧边的木子树上,再穿过枝丫和叶片的间隙径直地落在树下的涧溪里,水里的金片石和银片石,不时地伴着树影和光影的摇曳,调皮地眨起了眼睛,这时的涧溪是一天中最妩媚的时候;柔光在斜射入水与空气的界面下,分离出一块块七彩斑驳的影子,投在水底的`沙石、水草上,编织着一个让人沉迷的童话世界,诉说着一个个离奇且多彩的梦幻故事。

  村寨醒来了,炊烟升起来了,晨气带起炊烟悬浮在两三个屋脊的高度,飘飘然如仙境一般,一袋烟的功夫便渐渐弥散开去。这时站在涧溪边,你就会看到涧溪的水流绕过祠堂的南侧,水中不时从上游飘来一些被洗掉的菜叶,绿的盖菜、红的苋菜…那些都是早餐佳肴的主角,主妇们只需在溪边的菜地里薅上一把,用涧溪的流水洗净,加上荤油、葱、姜和佐料翻炒,再用泉水一馏,便可让难得的清野味渐渐溢出,弥漫到村子的角落,揉碎在涧溪的水气中,氤氲出让我回味一辈子的故乡味道。

  静寂的子夜,山静、人静、水不静,潺潺的涧溪流水声,是梦呓,是耳语,又似梁间的燕语呢喃,还拟或是母亲拍打囝囡入睡时的催眠曲。侧卧床榻,枕一帘幽梦后,在半睡半醒之态中去倾听一下涧溪的夜话,你就会收获到满囊“夜静春山空,泉响涧更幽”的山水佳境之感;倘若是在夏天,通过亮瓦和窗户你还会邂逅萤火虫的亮闪和聒噪的蛙鸣,只不过涧溪的流水声和幽静感就得大打折扣了。

  温婉静怡的石子,静静地躺在涧溪的水底,一动不动,活像一个个孩童从顽皮、焦躁的稚嫩,经过岁月的冲撞、磨练,折角去棱后,又步入到淡薄宠辱,处世不惊的素冠中年。立于溪沿,思绪凝素卷,落墨注铅华,笔铧与涧溪的共鸣,谱一曲清韵,奏一弦琴音。这时时光静好地静止在溪头的大青石块上,于是记忆中的绿苔编织起梦幻般的神话,就同舞台上帷幕拉开的一瞬,不同角色的演员鱼贯而出一般,这些水光物态时常都是老人们讲述怪异故事里的主要元素。水生植物虽不少,多且叫得上名的就数野芹了;沿溪漫步,你会看到涧溪撩拨着野芹,带着个性的张狂,携着她从夹岸的两侧一直向前后方向繁盛开去。也许泉水太凉的缘故吧,除了山蟹,涧溪几乎决绝了与其它水生动物的共存,没有鱼虾的捧场,更不消说渔歌号子的唱和了,但野芹和涧溪配合得依然是那么直面和自信,张狂而无躁,多像大草原上自生自灭的野马,三分自恋,七分自强,带着十足的泥土气息和高傲的原始野性,傲而不妄,强而不凌,陋而不卑,这便是我最欣赏之处了。

  喧嚣、嘈杂、诱惑、迷离,拥挤的空间,快节奏的城市生活,让人紧张而窒息,愈是如此,愈是让我怀念起我老家的涧溪。——涧溪水长,我至爱的童年乐园、心灵净土!如果能得到时光的停留,我愿用今后所有的光阴换回我那童年与涧溪共度的七、八年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