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宇宙,芸芸众生,从何而来,向何处去,我不知道,但读了丰子恺的散文,我想他是知道的。
丰子恺的第一篇散文,已向我鲜明的揭示了万物运行的第一基本,那就是“渐”。是啊——不论春到夏,秋到冬,无论芳华落尽,红颜老去,无不是在淡淡的渐变中运行的。或许,真正这样淡淡的渐变着运行着的,还有时间。
“时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和空间差不多么,不是一字之差么?不,至少我们能看见空间,能摸到它,能切身的感受它,但时间呢,她看不见,摸不着,几乎是虚幻的,但又令人感觉无处不在。倘若说空间是一幅画,一副立体的,包罗万象的画,那时间则是一首歌,一首听得到而又听不到的太虚之歌。
丰老说,有一列火车,车上的人都极明达,有的让其座位与老者,有的高呼“不要乱”“有秩序”,但另一列火车——“人生”就不同了,每个人的人生,很少有如此明达,所以百余年的寿命,定然太长。
但我相信,虽然少,但能胜任百年千古寿命的人定然还是有的。而且我也相信,人类社会中的凶险惨烈的战斗一定会少的甚至没有,而与“火车”上一样谦让,和平,但这只是我所相信。
再读《丰子恺散文集》,心中不自觉笼上了一层悲哀,来得如此无奈。隐隐约约中,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些无法挽回的岁月,清楚地罗列在眼前。想抓住,却已飘远了。那一刻,才发现自己不复是黄金时代的人了。
尤其偏爱丰老的《送阿宝出黄金时代》,记得他曾在文中说道:“我的孩子们!我憧憬于你们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我想委屈地说出来,使你们自己晓得。可惜到你们懂得我的话的时候,你们将不复是可以使我憧憬的人了。这是何等可悲哀的事啊!”这确是一种悲哀!当我提笔写下这些文字时,便是明白了这道理。于是我开始回忆我的黄金时代,却发现无畏可爱的岁月仿佛早已离我而去。或许是我早忘了那样的生活,便也不再去想。可这竟是多么荒唐的事!不知不觉的几年以来,天真、无邪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而面孔上,多了一份为重的思考。这没什么不好。知识与那黄金时代相比,少了心中的畅快,少了自己的真性情!我多想在此刻重温一个孩子的温度,但一切都太晚了!说出这番话时,便已与黄金时代划了一道横。成长,你能否放慢脚步,让我感受黄金时代的余温?
有一丝恐惧,腐住了每一根神经。我有些担心。“眼看见儿时伴侣中的英雄、好汉,一个个退缩、顺从、妥协、屈服起来,到像绵羊的地步。我自己也是如此,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你们不久也要走这条路呢!”孩童时代的我们只知成长如何是好,充满羡慕地眼巴巴地望着大人的生活,急于冲破时间的牢笼,奔向下一个目的地。那一刻,我们永远也不会明白成长的“代价”。或许“绵羊”并不是所有人的选择,但或多或少,我们丢弃黄金时代的奔放与热情。或多或少,带上了世俗的气息来应和这个世界。这样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种压抑!无奈,只因我不再是黄金时代的人儿了,要学会“生存”。我避不开,躲不掉,只求能否放慢脚步,让我在黄金时代的在最后末端沾回一些过往的`气息?即使是掩藏其真面目的时刻,也不至于做一只“绵羊”。
刹那间,仿佛觉得人生像是一场分段的冒险赛,时间像是那只计时的秒表。黄金时代,是这场游戏的开始。因为你不懂游戏规则,所以犯了错也不会受到惩罚。只是此刻,我已具备了初学者的水平,不得不步入下一个阶段。我必须学会谨慎、小心,却步是屈服、妥协。
出黄金时代,意味着另一个新的开始。不是不敢向前,想再次留恋过往的美好罢了。让我们的黄金时代被烙在心底吧。
“宇宙间人的生灭,犹如大海中的波涛起伏。大波小波,无非海的变幻,无不归元于海,世间一切现象,皆是宇宙的大生命的显示。”
掩卷沉思,轻轻用手抚摩着书页。丰子恺先生的《阿难》,一字一词,一句一段,都让人放下尘世一切,静静地自然地明净地品读。文章记载的是丰先生的妻子当年不幸小产。半夜里,这个来得太早的小生灵刚刚来到人间,又在一秒间重回到生命的故乡——在一瞬间的跳动后悄悄地死去。对于这样的人间哀痛,作为父亲的丰子恺能够淡然地加以描绘,不为孩子的死而哀伤,反而是以一颗包容的心,从宇宙万物的倏现倏灭中释然心中痛楚,平静赞叹只有一跳的一生的天真和聪慧,为孩子不受丝毫尘世苦难而感到由衷的欣慰。这其中我们能看到的是丰先生一颗十分朴素,非常真诚的心。
我虽然无缘亲眼见到丰先生,但脑子里却浮现出一个如此模糊而又清晰的形象:雍容恬静的相貌,一团和气的风度,无论在人生的海洋中遇到什么风浪,他也总是欣然微笑,在浪花飞溅中,没有忧虑没有怨言,只有他的本色依旧。
巴金形容他是个“与世无争,无所不爱的人,有着一颗纯洁无污垢的孩子的心”。他的作品就像他的人品一般,朴素而真诚。在他的《大帐簿》里,他细细地写尽人生旅程中的无数疑惑与悲哀,最后他仍然纯朴地希望宇宙间有一本大帐簿,事无大小轻重、来历都一一记录在案,以此解除困惑。《学画回忆》则像放电影般重现出幼年子恺学习画画的趣事,他将那些孩童可爱真挚又逗趣的微妙心理都一一细致地加以描摹,真真切切,没有一丝人造的虚假气息。还有《华瞻日记》里的无邪童真;《秋》里的超脱淡然,只求在死的灵光中度送生命,都表现出他的朴素而真诚的文风。无论是生动有趣的描写,还是对生命的沉思,都渗露出他的真,他的朴,能让读者随之进行一次生命之旅,并在这个过程中受到灵魂的洗礼。
他,就如滔滔长江流水边的一个辛勤的摆渡人,用他质朴的笔作长篙,以他的真诚纯洁,为被生活所迷的失望的旅人,撑出一片天空。他让旅客的心由喧嚣归于平静,由消沉而重燃对彼岸阳光的希望。
仰望着蓝天白云,我不禁自问,什么时候,我们世界才可少些欺诈,少些执着,多些自然与淡泊。正如丰子恺先生作品中所希冀的一样。
沏一壶茶,暂时超脱尘世;品一品丰子恺先生的作品,是安适的,是营养的,是静谧的。
当装帧典朴的浅棕赭色封面映入眼帘时,我便深深痴迷上了此书。当随手翻阅期间,更是爱不释手,渐而成为我本周的精读书目。
丰老先生身兼数家:漫画家、作家、翻译家、美术教育家。我拜读此书之前熟知他的漫画功力非凡。翻读本书后,方才让我领略了他的文学与漫画的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魅力所在。本书中,其散文文笔质朴、文蕴深厚;漫画则寥寥数笔,勾勒出意味深藏的佳品,可谓上品之上品,意蕴幽存。
印象尤深的《胡桃云片》一文,让我忆起儿时的火烧(胶东的一种面食),那味儿是长大以后所未曾再度品尝到,已深深扎进记忆的闸门之内的,其色、形、味时常萦绕眼前,却是无法触摸与品味的。正如作者笔下的云片糕,无论何处也抵不上他印记中的松江云片糕,因那是美的化身、记忆的缩影。其《作父亲》则由买小鸡时讨价还价的实伪来引述出为人父的不易。于情于理令人发思教育的目的性与实践性。《白采》一文告诫世人善待自己身边的每个人。是因生命的脆弱终究阻隔不住人与人之间相互的关爱与真情。
《三娘娘》是图文俱佳的代表作。文章精细描写了三娘娘的生活窘况,尤其对其纺线一幕有着浓重的一抹,将其手与闲人之手相比照,揭露了生活在社会底层人不畏困苦所迫,辛勤劳作以求平稳生活的旧社会缩影。最是妙在配上简洁流畅的图画,立刻将三娘娘的形象活灵活现的跃然纸上,呈现在每位读者面前。令我不由得念起儿时外祖母纺线的身姿,是那样的熟悉与遥远,更念起她老人家的关爱点滴难以释怀。
还有《脚踏车》漫画最为经典的代表作,观后便能直渗骨髓。笔笔间真情,处处显深意。芭蕉扇子成脚踏车,一方面凸显孩子的天真无邪,一方面彰显丰老先生的妙处着眼、紧扣生活,两者相融,让观者笑靥止步。
此刻,我不由念诵起王铎的“文要一气吹去,欲飞欲舞,提笔不住,何也?有生气故也。”丰老先生的文章处处有生气,有如墨滴落于生宣之上,渐渐晕染开来,让读者身入其间,又渗化到内心深处。
故而,文要择优而拜读,反复为之,就如本书让其深厚的底蕴在心间流淌,让心神随其笔韵的质朴飞扬。笔耕源于生活,品读、品透生活,才能拥有像丰子恺那样激扬文字的胸襟。学做丰老先生,来营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多姿多彩的文笔艺苑。
丰子恺有着佛家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他渴望人间充满温情,这从他的一篇随笔——《敬礼》中体现出来。文章写的是丰子恺在译稿时不小心压伤一只蚂蚁,它企图爬走,一步一瘸,终于倒下,绝望地挣扎。丰子恺感到很对不住它,但又不能把它送去医治,也不忍把它捻死,以解除痛苦,所以就不理睬它,继续译稿。后来,另一只蚂蚁来救助伤者,不惜劳苦,不惜冒险,丰子恺感到非常抱歉,非常惭愧。丰子恺忽然觉得这两只蚂蚁突然大起来,变得高不可仰了,而自己却变得向蚂蚁那么小,最后,他站起身来,对着这两只蚂蚁,行了一个敬礼。
这样藐小的动物,竟有这样深挚的友爱之情、这样慷慨的牺牲精神、这样伟大的互助精神,真使我大吃一惊!
当有人侵略了蜂巢或伤害了某些蜜蜂,许多蜜蜂竟不惜生命代价用叮咬来报仇,好像这是自己的职责、荣耀。然而,蜜蜂的刺是“一次性”的,叮完便会死去,就这样,无数只蜜蜂为此丧命,最后,人在草地上痛苦地挣扎,身旁是一位位蜜蜂烈士。
动物尚有这样的精神,人有时竟没有。我看过一则新闻:一名女子在露天银行取钱,一名男子持刀抢劫,女子不肯给钱,男子刺了女子一刀,拿钱离去。女子痛苦地挣扎,可一旁来来往往的行人竟无动于衷,还避而远之,没有人来送她去医院,好像怕被掺和进去似的。最后,女子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动物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他们也懂得体贴,懂得关爱,对人的关爱继而对动物、对世间的一切的关爱,我希望人世幸福快乐、没有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