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的借代和谦辞
1.辨识六处借代用法
(l)棨戟遥临:棨戟代阎公。
(2)襜帷暂驻:襜帷代车驾,实代宇文氏。
(3)仙人之旧馆:代滕王阁。
(4)帝阍:代朝廷。
(5)奉宣室:代入朝做官。
(6)抚凌云而自惜:凌云代司马相如的赋。因汉武帝曾夸其赋“飘飘有凌云之气”。
2.了解六个礼貌谦辞
(1)家君作宰,路出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
家君,称自己的父亲。童子,王勃自称。全句意思是,家父作交趾县的县令,自己因探望父亲路过这个有名的地方(指洪州);年幼无知,(却有幸)参加这场盛大的宴会。
(2)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
三尺、一介,都是王勃的自称。古人称成人为“七尺之躯”,称不大懂事的小孩儿为“三尺童儿”。“一介”同“一芥”,比喻自己很渺小。微命,指卑微的地位。全句意思是,我是身份卑微、地位低下的一个读书人。
(3)他日趋庭,叨陪鲤对。
趋庭,快步走过庭院,这是表示对长辈的恭敬。叨,惭愧的承受,表示自谦。鲤对,指在父辈面前接受教诲。全句意思是,过些时候自己将到父亲那里聆听教诲。
《滕王阁序》的用典
1.言简意赅,含蓄有味——明用
所谓明用,就是用典故的字面意思,并将其所具有的特殊含义加以扩大,变为泛指。《滕王阁序》中的“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虚;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天柱高而北辰远”等句中的用典即属明用典故。
“龙光”之典见于《晋书·张华传》,张华因斗、牛二星间有紫气照射而在地下掘得龙泉、太阿两剑,两剑的夺目光芒即龙光。“徐孺”之典见于《后汉书·徐穉传》,东汉名士陈蕃任豫章太守时不接来客,惟因家贫在家种地而不肯做官的徐穉来访,才设一睡榻留宿。“紫电”之典见《古今注·舆服篇》,吴大皇帝有宝剑六把,其二名紫电。
“清霜”之典见《西京杂记》,汉高祖斩白蛇用的剑,12年磨一次,剑刃锋利如霜雪般白亮。“天柱”之典见《神异经》,昆仑山上有铜柱,其高入天,称为天柱。“北辰”之典见《论语·为政》,“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这里指北极星,喻指国君。
以上明用的典故,实现了表达上“意婉而尽,藻丽而富,气畅而凝”(刘勰《文心雕龙》语)的效果,可谓言简意丰,辞约蕴寓。
2.隐括旨义,旨冥句中——暗用
暗用指引典不直录原文,而化成自己的语言,使典故贴近语境,又不违原意,起到恰当而曲折地表达作者思想感情的效果。《滕王阁序》中的'“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心;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等句的用典即属暗用典故。
“冯唐”“李广”两典见《史记》,“梁鸿”“孟尝”两典见《后汉书》。这几个典故比较熟悉,本文不再详解。“贪泉”之典见《晋书·吴隐之佳》,广州北20里的石门有水叫贪泉,据称人饮此水必起贪得无厌之心,吴隐之至此,取泉水饮,并赋诗一首:“古人云此水,一歃怀千金。试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涸辙”之典见《庄子·外物》,此为语典,车辙无水,故曰涸辙,此处喻穷困的境遇。“阮籍”之典见《晋书·阮籍传》,身处魏晋间的阮籍,因不满于司马氏,便以饮酒来掩饰自己,以免被害,他常自己驾车外出,也不顺着路走,当前面有什么障碍不能前进时,就痛苦着回来。
以上这些典故,或事或语,均由王勃化用为自己的语言,而用典中所蕴涵的却是作者不为当世所用的自怨自叹的复杂情感。但又由于王勃借用了“贪泉”“涸辙”之典,把自己强行振作、不甘颓废的信念表露无遗。
3.说古喻今,比况自身——化用
化用即点化后使用。这是一种作者将叙事详备,文字较长的事典合理化简点睛,以简驭繁地表达情感的用典方法。《滕王阁序》中“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句即属典故的化用。
“杨意不逢”之典见《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汉朝杨得意禀告汉武帝,说《子虚赋》为司马相如所作,武帝召见相如,“天子大悦,飘飘有凌云之气”,而杨得意却仍做个掌管猎犬的小官。“钟期既遇”之典见《列子·汤问》,上古伯牙鼓琴,志在高山流水,只有钟子期知其音。
以上两个化用典故,涵蕴深刻。只有26岁的王勃受邀作序,但面对自己“时运不齐,命途多舛”,不禁兴尽悲来,又不便直说,乃妙笔生花,化用典故,虽说的是古,而喻的却是今,可谓比况自如,毫无斧凿之痕。
4.多典浓缩,加强效果——连用
连用是指作者为了加强表达效果而在一句之中驱遣几个典故来表达思想感情的用典方式。《滕王阁序》中典故连用的句子较多,下面仅举一例:“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句中连用四个典故,表明作者幸蒙阎公垂青,得以即席命笔,施展才华的感激之情。
“谢家宝树”之典见《世说新语·言语》,谢安问子侄们,人们为什么总希望子弟好?侄子谢玄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玉树即宝树,比喻不辱门庭的好子弟。“孟氏芳邻”之典见《烈女传·母仪篇》,据说孟母为教育儿子而三迁择邻。“鲤对”之典见《论语·季氏》,孔子曾立于庭中,其子孔鲤“趋而过庭”,孔子教诲他应学习《诗》《礼》。“龙门”之典见《后汉书·李膺传》:“膺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
以上四个典故在句中连用,极恰当地表达出了年轻的王勃受宠若惊而又自怨自叹的复杂心理,而且这几个用典或正或反,给人以一气贯之的畅快淋漓之感。
文章用典紧扣题意,开篇就用“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虚;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之典赞美滕王阁所在地物珍人杰,钟灵毓秀。接着写“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盛赞赴宴嘉宾豪爽善饮,气概超越陶渊明;才华卓著,堪比曹植、谢灵运。
往下典随意转,一连用“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三典抒发自己怀才不遇、愤懑难抑、渴望年轻的自己再受国君重用的复杂感情。王勃年少才高,未成年即被司刑太常伯刘祥道赞为神童,向朝廷表荐,被授朝散郎。唐高宗的第六个儿子李贤召他入王府,让他做了修撰官。此时的王勃认为自己“材足以动俗,智足以济世”,立志要为国家建功立业。可是,他的才能还没来得及施展,就由于开玩笑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文》,被高宗视之为挑拨诸王关系而撵出了王府。遭此厄运,王勃宏志未变。而要实现宏志,就必须受到朝廷的重用。因此,王勃“怀帝阍”,“奉宣室”,暗喻自己对朝廷的向往;写冯唐、李广,婉示即使是贤人,遇上明君也难免遭受不幸;书贾谊受屈,梁鸿被窜,发愤懑的同时寄望于“圣主”“明时”。再笔触一转,援用“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之典,显示自己面对“贪泉”“涸辙”这样的浊境厄运,仍然能“达人知命”,心爽乐观;用“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之典,正写品行高洁的孟尝为官但不受重用而后归田来自比遭遇,反写狂放不羁的阮籍,以表白自己不会像他那样自毁而会坚持高远的追求;用“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之典,借功业显赫的终军、班超、宗悫表达自己“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一言以蔽之,这三典旨在表明自己绝不会因一时受挫而颓唐不振。
然后,文章回到欢宴上,写“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以谢玄结识名士、孟母三迁的美谈,表白自己幸遇嘉宾而倍感荣幸;写“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意为不逢向汉武帝推荐司马相如《大人赋》的杨得意,但幸遇诸多知音――赴宴嘉宾。一正一反,彰显自己有凌云之才,可以将其尽情地挥洒出来。最后,文章通过“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之典袒露自己的孝心以表达对在座嘉宾的谦恭,以“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之典恳求众嘉宾洒墨为文,像才子潘岳、陆机一样倾吐文采,礼让得体,完美地收束全文。
对此,也许有人会质疑:既是为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作序,尽可铺写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文章却着重用典袒露自己的一腔激情和渴望,是否有点跑题或掉书袋之嫌?其实,只要考虑序文的特点和王勃的才情及其际遇,我们就可以理解用典的合理性和必然性。因为“序”的内容并无规范,完全视有关对象和写作目的而定;在宴会上表露心志是人之常情,既是为饯别作序,当然可以一吐为快了。王勃的际遇,正如他在序文中感慨的“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而正在此时,他有幸受邀来到滕王阁,自然会急切借此良机尽展才学,以便让在座的朝廷命官向上举荐;不然,明知洪州都督欲借宴会作诗让其女婿露一手,王勃怎么会冒犯此等人事,不加推辞提笔就写呢?他的这种心志,倘若直陈出来显然有失稳重,说不定还会招致命官的反感;于是借浓缩了寓意隽永、极耐寻味、富含智理、启人联想的诗文典故来婉示当为必然的选择了。这既可凸显他才思敏捷,又可最大限度地表达难言之隐,哪里有什么跑题、掉书袋之嫌?
人所共知,平常宿构骈体文已属不易,即席写就并反复用典更为困难。但王勃“胸藏万汇凭吞吐,笔有千钧任歙张”,不仅随手拈来众多典故,而且用典紧扣题意,十分贴切;既有正用,又有反用,更有正反兼用;同时句式灵活多变,有四六对,有六六对,还有四四对(其中有的句尾虚词不算在内)。文章因此显得意蕴极其隽永,风格十分典雅,音韵格外和谐,可谓字字珠玑,读来书香扑面,品之韵味无穷。由于用典至妙,集切题、隽永、典雅、和谐之美,所以世人高度赞誉《滕王阁序》并断言“后人难以为继”。它为中华文化增添了一笔浓墨重彩,使赣江边的高阁永远矗立在文人骚客的诗境中。所以,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宣言:永远的王勃!永远的《滕王阁序》!永远的滕王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