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梦江南》赏析两篇
引导语:《梦江南·千万恨》出自《花间集》唐代诗人、词人温庭筠,这首词以意境取胜,描写思妇在孤单的月光下独自思念的情景,下面是这首词的两篇赏析。
赏析一
这首词以意境取胜,通过描写思妇在孤单的月光下独自思念的情景,表现了其内心的悲戚和哀伤。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首句直出“恨”字,“千万”直贯下句“极”字,并点出原因在于所恨之人远“在天涯”,满腔怨恨喷薄而出。说“恨”而有“千万”,足见恨之多与无穷,而且显得反复、零乱,大有不胜枚举之概。虽有千头万绪之恨,但恨到极点的事只有一桩,即远在天涯的那个人久不归来。这是对全词的主旨作正面描写。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三、四两句,初读起来很是平淡,仔细玩味却觉得是妙手天成。这两句是从侧面阐述其“恨”之深。女主人既有千万恨,其“心里”有“事”是理所当然的了,更使她难过的却在于“有恨无人知”。“恨”是一种无形的心理情绪,是难以把握和捉摸的,而词人却善于借景将它烘托出来:像风掠过水面时荡起的阵阵涟漪,像花儿随风落去时的缤纷缭乱,像悠悠白云在天空摇曳时的飘忽迷离,这样一来,抽象的“恨”就变得形象、可感了,使人们能够清晰地体验到它的纷乱、动荡的状态,也增强了词的审美价值。
“摇曳碧云斜。”夜对山月,昼惜落花,在昼夜交替的黄昏,摇曳是程度不怎么明显的动荡,是轻轻移斜了角度的晃动。此句看似单纯写景,却状出了凝望暮色与碧云的女主人的百无聊赖之态,说明一天的光阴又在不知不觉中消逝了,不着“恨”字而“恨极”之意已和盘托出。
【赏析】二
首句直出“恨”字,“千万”直贯下句“极”字,并点出原因在于行入远“在天涯”,满腔怨恨喷薄而出。“山月”三句写景,旨在以无情的山月、水风、落花和碧云,与“千万恨”、“心里事”的有情相形,突出思妇内心的悲戚和哀伤。
旧称温词香软,以绮靡胜。《花间集》中所载,亦确多秾丽之作。这首《梦江南》,在风格上却迥然不同。非但开门见山,直抒胸臆,而且不假堆砌,纯用白描,全无“裁花剪叶,镂玉雕琼”的藻绘习气。在温词中虽为别调,却属精品。一开口便作恨极之语,全没些子温柔敦厚。比起其他温词特别是那若干首《菩萨蛮》来,这简直不像是同一作家的笔墨。夫“恨”而有“千万”,足见恨之多与无穷,而且显得反复零乱,大有不胜枚举之概。但第二句却紧接着说“恨极在天涯”,则是恨虽千头万绪而所恨之事仅有一桩,即远在天涯的人久不归来是也。就词的主旨说,这已经是一语喝破,再无剩义,仿佛下文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然而从全词的比重看,后面三句才是主要部分。特别是中间七言句一联,更须出色点染,全力以赴。否则纵使开头两句笔重干钧,终为抽象概念,不能予人以浑厚完整之感。这就要看作者的匠心和功力了。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二句,初读感受亦自泛泛;几经推敲玩味,才觉得文章本天成,而妙手得之却并非偶然。上文正面意思既已说尽,故这两句只能侧写。词中抒情主人公既有“千万恨”,说她“心里”有“事”当然不成问题;但更使她难过的,却在于“有恨无人省”。她一天到晚,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却无人能理解她的.心事,只有山月不时临照闺中而已。不说“人不知”,而说“山月不知”,则孤寂无聊之情可以想见.这是一层。夫山月既频来相照,似乎有情矣;其实却是根本无情的。心里有恨事,当然想对人倾诉一下才好,但平时并可以倾诉的对象亦无之。好容易盼到月亮来了,似乎可以向它倾诉一下,而向月亮倾诉实等于不倾诉,甚至比根本不倾诉时心情还更坏些!于是“山月不知心里事”也成为这个主人公“恨”的内容之一了。这是又一层。至于说“不知心里事”的是“山月”而不是其他,这也是经过作者精心选择的。李白《静夜思》:“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令本通作“望明月”)望山月能使客子思乡.当然也能使闺人怀远。况且山高则月小,当月逾山尖而照入人家时必在夜深。这就点明词中女主人公经常是难以入眠的。这是第三层。《诗·邶风·柏舟》:“日居月诸,胡迭而微。”以日月喻丈天,原是传统比兴手法。然则这一句盖谓水阔山长,远在天涯的丈夫并不能体谅自己这做妻子的一片苦心也。这是第四层。
“水风”句与上联角度虽异,意匠买同。夜里看月有限,昼间看花也还是有恨。看花原为了遣闷,及至看了,反倒给自己添了烦恼。况上句以月喻天,则此句显然以花自喻。借花落,正是惜自己年华之易谢:花开花落正如人之有青年老年,本是自然现象;但眼前的花却是被风吹落的。“空落”者、白白地吹落,无缘无故地吹落之谓;这正是《诗·小雅·小弁》中所谓的“维忧用老” 一语(《古诗十九首》则云“思君令人老”)的形象化,而不仅是“恐年岁之不吾与”这一层意思了。
至于所谓“水风”,指水上之风。这也不仅为了求与“山月”工整相对而已。水面风来,风吹花落,落到哪里?自然落在水中,这不正是稍后于温庭筠的李煜的名句“流水落花春去也”的另一种写法吗?温的这句写得比较蕴藉,但并不显得吞吐扭捏,依然是清新骏快的风格,可是造意却深曲多了。
夜对山月,昼惜落花,在昼夜交营的黄昏又是怎样呢?作者写道:“摇曳碧云斜。”江淹《杂体·拟休上人怨别》诗云:“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这里反用其意。“摇曳”,犹言动荡。但动的程度却不怎么明显,只是似动非动地在缓缓移斜了角度。看似单纯景语,却写出凝望碧云的人百无聊赖,说明一天的光阴又在不知不觉中消逝,不着“恨”字而“恨极”之意已和盘托出。因此后三句与前二句正是互为补充呼应的。没有前两句,不见感情之澈切;没有后三句,不见词旨之遥深。此之谓胆大而心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