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果法师讲心经
《心经》注释,自古已有很多注解,经中深奥处,古人已经说得极其透彻,实不容后人再来据理解释一番。
心经讲记
纯果法师著
——癸巳年讲于香牙小菀——
前记
一、经题
二、译题
三、正文
前记
《心经》注释,自古已有很多注解,经中深奥处,古人已经说得极其透彻,实不容后人再来据理解释一番。
所以我现在发动写这本书的因素,只是出于自己的研究性质而已。一般来讲,吾人但凡研究一件学说,都可以增加自己的学历。但如果只一味深深研究阅读,实不若出于手写一篇。或经过一番强烈记忆,或绞过一番脑汁而写成的,总比阅读又再熟识一点。所以记写给与我们研究和演讲是有莫大的利益的。那么,姑就这点,就算是我发动写书的因素吧。
这书的讲稿,记得是在去年二月间完成的。因印务的耽搁,一直挽到现在整整已有一年多才出版。这点,我感到很抱歉,特向诸出资而热心帮忙者,致其无限的歉意和谢意!
甲午年五月五日纯果记于灯下。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讲记
玆释此经,大科分三:一经题,二译题,三正文。
一、经题
照诸方解释经题,各有各的不同用法。例如贤首宗解释经题,先以十种悬门解释;天台宗解释经题,先以五重玄义解释。然他们这种解释,固然各有各的深义在,可是在于一般初机学者就很难看得懂。我现在解释这经题,就是为适应于一般初机学者,所以上面两种释法,权且不用,而以最浅现的文字解释,藉使一般初机学者,一目了然,对文了义。
这部《心经》,在于文字的量上,只不过二百六十个字而已。然它所包含的意义,非常广阔。略则可收摄一部六百卷的《大般若经》,广则可收摄如来所说一代的时教。佛所说一代时教,其文义虽然浩瀚如海,实际研究起来,无非是要破除一切众生的执见而已。如凡夫的执有,二乘的执空,菩萨的执边见。然这些执著,这部《心经》就可破除无遗。所以这部《心经》可说是如来破除执著的指要,是一大部《般若经》的精华,是三藏的中枢,是众经的关键。故此经的重要性是值得人人研究的。我们果真要明白佛的真义,那么对于这部《心经》不但要重视,而且还要多多学习研究。如此时日一久,其义理自然就会彰显。此谓〈孔夫子〉说:“温故而知新”是也。
至于此经的翻译,在〈中国〉历史上,自〈秦〉至〈宋〉,共有五种译本:
一、〈后秦〉〈鸠摩罗什〉译,经名《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字句与〈唐〉〈玄奘法师〉译本大同小异)
二、〈唐〉〈玄奘法师〉译,经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即现在所解此经)
三、〈唐〉〈利言〉尊者译,经名也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四、〈宋〉〈法月〉译,经名《普遍智藏般若波罗蜜经》。
五、〈宋〉〈施护〉译,经名《佛说圣佛母般若波罗蜜多经》。
五种译本中,通常所流传的仅为〈秦〉本与〈唐〉〈玄奘法师〉的译本。其中尤其是〈唐〉〈玄奘法师〉的译本最为流行。此原因,大概是他的译法比较精妙,文约义赅,所以才能受到古德以及现代学者的一致推崇。
这部《心经》,有人说是〈释迦牟尼佛〉说的,也有人说是〈观世音菩萨〉说的。这两种说法,我们都不能否认他们所说没有根据。据〈贤首〉国师说,此经是〈释迦牟尼佛〉说的。依《寻珠》说,此经则是〈观世音菩萨〉说的。《寻珠》所说,乃据〈施护〉尊者的译本。如译本云:‘世尊在〈灵鹫山〉中,入甚深光明,宣说正法,三摩提竟。〈舍利弗〉白〈观世音菩萨〉言:若有人欲修学甚深般若法门者,当云何修学?而〈观世音菩萨〉遂说此经。’照此推之,此经则可断定为〈观世音菩萨〉所说无疑。但照这样说法,却有两种疑问,如此经既是〈观世音菩萨〉所说,何以称名为经?答:菩萨所说,有佛作证,皆可名经。纵此说,吾国六祖〈惠能〉大师所说《法宝坛经》,既不得佛作证,何以称名为经?答:此乃后人为表尊敬故。犹如此间宗教家各自尊其教,而所崇奉者,皆称为经。如〈老子〉〈庄子〉〈列子〉,道家称《道德真经》《南华经》《冲虚真经》,以及耶教之《圣经》,回教之《可兰经》等类。
此经的来源,我们大略已经明白,以下就来解释经题。般若是梵语,乃五种不翻中的‘尊重’不翻。古德之所以不翻,是因为吾国找不到一个适当的名辞可来代表它,所以依旧仍存梵语。此意思是要一般读者对它生起尊重。现在有人把它翻做智慧,其实这种翻译,是很勉强的。因为现在一般人对于智慧的认识,往往都是错误的。譬如现在科学昌明,物质发达,一般人都公认是人类聪明智慧所开发。可是这种智慧决非佛家所说的智慧。须知世间的智慧是带有姣滑奸诈危害人类的,真有智慧的人决不会这样作。现在如果把般若翻作智慧,当然是专指出世间的智慧而言。它是超凡、绝情绝见,是没有分别的。是吾佛所证的一切智、道种智、一切种智。吾佛不但自己证到这种智慧,同时也证知一切众生都有这种智慧。众生与佛都是平等的。可是众生虽有,但现在已经迷而不觉。这原因,是众生的性情好以妄动,凡情执见深重,以致其不动之性变为情性。以情性而起分别,搅乱本性致使沉浊,乃至不能了见自性真如,所以就把与佛平等的智慧迷失了。这是众生的执情昧性处。如〈朱夫子〉说:‘心之未动则为性,已动则为情,所谓心统性情也。’又云:‘性譬之水,本皆清也。以净器盛之则清,以不净之器盛之则臭,以污泥之器盛之则浊。’盖吾人之性,亦复如是,此听其众生善用与不善用已耳。
智慧,若再分析来说,也有各种的类别,此视众生的根器而定。大器则有大的智慧,小器则有小的智慧。如凡夫外道,凡情未了,邪见未除,对于世间法,起诸分别,以有为法,执有执无,执常执断,生起种种妄执。他们这种妄执,固然不足称为智慧。声闻缘觉的智慧,他们同修四谛十二因缘法,以出世间智,观察世间一切诸法,皆是苦空无常无我,一切诸法皆从因缘生,也从因缘灭,毕竟空无。他们虽能这样观察,却只能破得人空,不能破得法空,只能破其分段生死,不能破其变易生死,其永远滞在界外的偏空有余涅槃,一味自善其身。所以他们的智慧,是愚法,不是直截了当,终于被佛呵为‘焦芽败种’之类。他们这种智慧,固然是属于偏小的智慧。至于菩萨的智慧,则比二乘高了一筹。他们对于三界一切诸法,观空不见空,观有不见有,空有二边,全不执著。而菩萨的主要任务,在于教化众生,所以菩萨对于度生之道,往往太过溺爱,以致有了爱见,这样又执在一边,偏离了中庸之道。菩萨虽有极度的智慧,但不若佛的智慧那样旷达。佛的智慧是荡荡然,一无所著,决非二乘人所能了解,决非不到二死永亡五住究竟的人所能体会,所以佛的智慧是甚深难解的。如《法华经》说,‘其智慧门,难解难入’是也。然在体用方面说,智是体,慧是用。体,以法界为体,用,以法界为用。所以佛的智慧是整个的,其体也是究竟的。好比佛经常常说,佛的法身遍满一切处,就是说佛的体用也遍满一切处,它是没有限际的。
至于般若的含义,据古德所解,共有三种区别:一、实相般若,二、观照般若,三、文字般若。
一、实相般若。实相,就是坚实义。是诸佛的`法身理体,也就是一切众生的常住不变自性。如世间一切诸法,究其根底,皆是没有自性,随著宇宙变迁。这如花木,一到春天,开红开绿,很美丽,很好看。但一到秋天,就全枯萎了。它们这种变迁,究其原因,就是没有固定不变的自性,所以才会随著时间变更。现在这个实相般若,就不像世间那些无常的东西,它是诸佛常住的法身,是一切众生的本体。其本体,历三世不迁,陶洪炉不变,这就是实相般若。由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也可以证明,人人都具有一个不变的体性,例如我们在幼年时所看到的海水,海水是深蓝色的,到了老年再去看海水,海水也还依然是深蓝色的。这样不变,就足可证明我们这个见性是永远不会变动的。我们所变动的,只是躯壳而已。关于这种说法,在《楞严经》佛与〈波斯匿王〉谈论最为详细,要明白,可参考其文。
二、观照般若。观,是能观智,照,是所照境。我们六根对六尘,若是没有般若观照力去观察,那么六根就会被六尘所转,不知不觉去分别它们。如果我们的真如心变成攀缘心,妄想心,这就是缺乏观照力所致。但凡,每个博地凡夫都是这样的。所以我们如果想不随外境所转,就必须处处提醒警惕,对于一切境界,一定要以般若观照力去观察,知道它们是没有自性,虚妄的生,虚妄的灭,当体即空,了不可得。如《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们对于一切境界,果能如是观照,其幻灭心自然会消灭,同时定力也会逐渐生长。故观照般若一法,是每个修行人所必须学习的。它是成佛的捷径,是了脱生死的梯梁。如果我们能够这样修行,将来绝对可以成圣成贤的。
三、文字般若。亦名方便般若。是实相般若和观照般若的前方便。上面两种般若一理一事,虽然各有深义,若是没有文字般若把它分析出来,那么实相般若之理和观照般若之事也就无从推究。所以,文字般若就是学佛人的一件方便。这里,可能有人会产生疑问,据《起信论》说:‘心真如者,即是一法界大总相法门体。所谓心性不生不灭,一切诸法唯依妄念而有差别。若离心念,则无一切境界之相。是故一切法从本已来,离言说相,离名字相,离心缘相,毕竟平等。’照这推之,诸法既不可说,为什么吾佛已今还以文字声言唠唠叨叨说出一大藏教呢?答:诸法从本以来离言说相,离名字相,此固属定论。但吾佛为要教化众生,不得已从无言说中而说,此如以指标月,以文字般若作为方便。然以吾佛说法,端在随机教化,吾佛既以文字般若作为方便,把实相般若深义介绍出来,在众生方面,就不可随意执著。须知这只是吾佛说法的一种权巧方便,是一种修学实相般若的媒介。这点我们要特别注意。因为实相般若,若是没有文字般若把它分析出来,则实相般若的深义,也就无从了解。实相般若若无从了解,焉能修证?所以,吾佛为将佛法永纪于将来,不得已权宜立此文字般若,以可后人研究。吾人若要修证实相般若,当须在观照般若上修,这点,我们也要牢牢记住。
梵语波罗蜜多,此翻到彼岸,又云彼岸到。岸,即道岸。意谓生死为此岸,涅槃为彼岸,烦恼为中流,般若为船筏。现在众生留居此岸,故沉溺生死。佛已空五住,尽二死,即已到彼岸。一此一彼,此即佛与众生之差别处。现在众生沦陷此岸,随其烦恼漂流,就是缺乏般若船筏的缘故。犹若〈惠能〉禅师说:‘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所以众生要渡此岸,必须修习般若。般若称为船筏,意即渡义,如世人渡河过海,须用船筏。然世人之渡筏,是以金钱作为川资,佛家之渡筏,则以戒定慧三无漏学作为资粮。有这三者,才能渡此生死海。须知这船筏乃是十方诸佛菩萨所共乘,过去诸佛乘这筏到彼岸,现在诸佛也乘这筏到彼岸,未来诸佛也是一样。所以我们要到彼岸,当然也要乘这船筏。此谓‘苦海茫茫,回头是岸。’
以下就来解释心字。心,有肉团心,缘虑心,积聚要心,坚实心。现在所讲的是最后两个心。因肉团心,有形相,是每个人的父精母血所构造出来。这心有坏灭,现在一般人都认这心是自己的心,这样认识是错误的!殊不知这心是根境相对而产生的妄心。不但有生有灭,有分别,而且奸诡谄诈,我慢贡高。因为现在一般人认不得这心,所以才受这虚妄心所驱使,而轮回六道。然这虚妄心,不但一般凡夫认不得,就连二乘人也同样认不得。二乘人虽粗惑已断,但细惑尚在,往往也被这虚妄心所惑。我们拿个例证,如《楞严经》说:‘佛告〈阿难〉:汝今答我如来屈指为光明拳,耀汝心目,汝目可见,以何为心,当我拳耀?’〈阿难〉答道:‘如来现今征心所在,而我以心推穷寻遂,即能推者,我将为心。’佛言:‘咄,〈阿难〉,此非汝心!’〈阿难〉矍然,避座合掌,起立白佛:‘此非我心,当名何等?’佛告〈阿难〉:‘此是前尘虚妄相想,惑汝真心,由汝无始,至于今生,认贼为子,失汝元常,故受轮转!’〈阿难〉因为有这样的妄执,所以佛特别提出七处征心,把〈阿难〉的虚妄心破得体无完肤,然后又以‘十番显见’重把〈阿难〉的真心和盘托出。我们想想,〈阿难〉是何等人,他是个证果的人,尚且不能辨别这妄心和真心,何况我们这些博地凡夫。我们不但不能辨别,甚至连心的边缘也认不得的。然而,这心虽难辨别,我们假若细细检讨,总能分得真是真妄是妄。这真心并不在别,就在我们日常所用中。我们现在之所以不能辨别,是因这真心已被尘影心所覆,所以不能显现出来。虽不显现,但也不会遗失。这好比一面镜子,虽被尘埃所障,而照人的效力尚在,我们若肯摩擦,其镜子自然就会光亮。故《维摩经》说:‘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又《楞伽经》说:‘心生即种种法生,心灭即种种法灭。’故十法界也是由心所显,此听众生善用与不善用。若是善用,这心就变得善。若不善用,这心就变得恶。我们要成佛,也是由这心去完成,我们要堕地狱,也是由这心去造作。故《佛名经》云:‘罪从心生,还从心灭,故知善恶一切,皆由自心,所以心为根本也。若求解脱者,先须识根本,若不达此理,虚费功劳,于外相求,无有是处。’故此心能善能恶,包含十法界,即‘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又《观无量寿佛经》云:‘是心作佛,是心是佛。’《指月录》云:‘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又《传灯录》云:‘〈马祖〉既住上蓝,每示众云:即心是佛。僧问:为甚么即心是佛?祖云:止小儿啼。僧云:啼止后如何?祖云:非心非佛。’又曰:‘僧问〈大梅和尚〉,见〈马祖〉得个甚么,便住此山?〈大梅〉曰:〈马祖〉向我道:即心即佛。僧曰:〈马祖〉近日佛法大别。〈大梅〉曰:作么生别?僧云:近又道非心非佛。〈大梅〉曰:这老汉惑乱人,未有了日,任汝非心佛,我只管即心是佛。其僧回,举似〈马祖〉,〈马祖〉谓大众曰:〈梅〉子熟也。’又《传心法要》云:‘师谓〈休〉曰:(〈裴休〉)自〈达摩〉大师到〈中国〉,唯说一心,唯传一法,以佛传佛,不说余佛,以法传法,不说余法,法即不可说之法,佛即不可取之佛,乃是本源清净心也。唯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般若为慧,此慧即无相本心也。凡夫不趣道,唯恣六情,乃行六道。学道人一念计生死,即落魔道。一念起诸见,即落外道。见有生,趣其灭,即落声闻道。不见有生,唯见有灭,即落缘觉道。法本不生,今亦无灭,不起二见,不厌不忻,一切诸法唯是一心,然后乃为佛乘也。凡夫皆逐境生心,心遂忻厌。若欲无境,当忘其心。心忘即境空,境空即心灭。若不忘心,而但除境,境不可除,只益纷扰。故万法唯心,心亦不可得,复何求哉。学般若人,不见有一法可得,绝意三乘,唯一真实,不可证得,谓我能证能得,皆增上慢人,法华会上拂衣而去者,皆斯徒也!故佛言我于菩提实无所得,默契而已。凡人临欲终时,但观五蕴皆空,四大无我,真心无相,不去不来,生时性亦不来,死时性亦不去,湛然圆寂,心境一如,但能如是直下顿了,不为三世所拘系,便是出世人也。切不得有分毫趣向,若见善相诸佛来迎,及种种现前,亦无心随去,若见恶相种种现前,亦无心怖畏。但自忘心,同于法界,便得自在,此即要节也。’时下一般人对于此心都不善于处理,故往往不能认识本心。假若能回光返照,万缘俱寂,死心彻底寻求,总有一日觉悟,其何让〈迦叶〉尊者一人独得其诀,故学者应须努力。古人说:‘若人识得心,大地无寸土’,故《心经》之‘心’字却是耐人寻味的,如人一心为四肢百骸之主宰。
至于经字,佛的教典,统称为经。经者,常也。《维摩经注》云:‘古今虽殊,觉道不改,群邪不能阻,众圣不能异,故曰常也。’其含义,依古所释,共有五种:一、涌泉义。此说经的含义,无穷无尽,犹若涌泉一般。二、出生义。佛的经典,是很深奥,它能出生无上诸胜妙法。三、绳墨义。如匠师以绳墨划定界限,知其分寸。此若佛经,指示邪正,学佛人应以眼力辨别,正则从之,邪应离之。四、显示义。佛的经典,是导化于人,其理其事,是无遮掩,学者阅之,即知其义。五、结鬘义。经的含义,是很深广,包含世出世间一切诸法,其文其义,是有陈次,犹若华鬘。此五义,是依古训。总说一句,经题是一经的纲要,人要研究经典,是要在经题下过一番工夫,经题明白,其义理就会明显的。
二、译题
唐三藏法师玄奘译
二翻译。佛应生在〈印度〉,所记载都是梵文巴利文,要成〈中国〉文,是要经过一番翻译的。这部经是〈唐朝〉〈玄奘法师〉所翻译的。
〈唐〉,是朝代名。〈中国〉在〈唐朝〉,有前唐后唐。现在这唐,是属前唐,即〈唐高祖〉。〈高祖〉讳〈渊〉,字〈叔德〉,〈陇西〉〈成纪〉人。其祖〈虎〉与〈李弼〉等八人佐〈西魏〉,皆为上柱国。〈周闵帝〉受〈西魏〉禅,追封〈唐国公〉。〈虎〉生〈昺〉,〈昺〉生〈渊〉,皆袭封〈唐国公〉。〈渊〉仕〈隋〉,受〈恭帝〉禅,而有天下。都〈长安〉,国号曰〈唐〉。
三藏,即经、律、论三者。法师,以佛教法,为人师表。意即这位法师,不但博学强识,且通三藏,而是人天师范。师本名〈袆〉,讳〈玄奘〉,〈河南〉〈洛州〉人。少年出家,与兄长〈捷法师〉同住〈长安〉〈庄严寺〉。〈贞观〉三年私往〈西域〉,至〈贞观〉七年到〈印〉土。而中间所经危险的事很多,集有《西游记》。(非世所流传小说之《西游记》)如师到〈罽宾国〉,道路虎豹甚多,师终日闭门而坐,至夕开门,见一老僧,头面疮痍,身体脓血,危然独坐。师诚拜谒,老僧口授《心经》令诵,遂得山川路平,怪物潜踪。后到〈中印〉土,遇大乘居士受《瑜伽师地》。入〈王舍城〉住〈那兰陀寺〉从上方〈戒贤论师〉受《瑜伽》唯识宗旨。〈贞观〉十九年,师还京师,二月于仪鸾殿见帝。帝曰:‘师去何不相报?’师曰:‘当去时陈表三,上不蒙谅许,乃辙私行。’帝曰:‘师能委命求法,惠利苍生,朕甚嘉焉。’师遂奏在〈西域〉所获梵本经论六百五十七部,帝敕住〈弘福寺〉〈玉华宫〉翻译,一共译有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麟德〉元年,师与众辞决,寿六十五。帝辍朝三日,敕敛金棺银椁,四月安塔于浐东原。师在〈西域〉〈戒贤论师〉得《瑜伽师地》唯识宗旨,传授〈窥基法师〉。现在这部《心经》是法师所译。法师对于中国文化贡献甚大,我们现在能读诵是经,我们是应该‘饮水思源’的。
三、正文
观自在菩萨,
〈观自在菩萨〉,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别号。名虽不同,其人则一。不过照文义来说,〈观世音〉似乎是在因上讲,〈观自在〉是在果上讲。这一点,稍有差别。其意这位菩萨在因中修行时候,他不分别世间一切音声,所以在果上就得了自在。另一说法:自在,是无畏义,及慈悲义,乃是观感赴应之谓。慈能予乐,悲能拔苦,例如世间众生每受苦恼,往往就称〈观世音菩萨〉名号,以冀菩萨救护。菩萨寻声救苦,随时随地就来抢救,这是慈悲义。众生在苦,菩萨来救,总无所畏,这是自在义。在深一点说,菩萨证到实相般若,深达一切诸法空相,纵有晦昧境界现前,也知其相皆空,于理于事,任运自在,这也是自在义。菩萨二字,菩是菩提,此即觉义。萨是萨埵,此即众生义。菩萨以智上求菩提,以悲下救众生,此即上求下化之义。现在这位菩萨以自在观智而自觉,同时也以自在观智而觉化众生。而菩萨能以这种自利利他观行,成就自己菩提,同时也能成就一切众生。这种自利利他,却非一般二乘之所能学习的。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上一句,是示能观人。这一句,是标所修法。现在菩萨能得自在,其所得力地方,就是菩萨好行般若波罗密多时,所以现在菩萨才能得到自在。行深二字,是表达菩萨所行是很深微的,乃是真修实行。例如菩萨在修三慧时,如《楞严经》说:‘初于闻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动静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渐增,闻所闻尽,尽闻不住,觉所觉空,空觉极圆,空所空灭,生灭既灭,寂灭现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间,十方圆明,获二殊胜。一者上合十方诸佛本妙觉心,与佛如来同一慈力,二者下合十方一切六道众生,与诸众生同一悲仰。’又《大般若经》云:‘佛言:〈善现〉,菩萨摩诃萨都无所行,是行般若波罗密多。以于其中一切戏论不可得故。’如是,才是深行。总说菩萨所行,乃是般若妙行。般若妙行有两种:一是浅,即人空般若。一是深,即法空般若。现在菩萨已得人空法空,而所行,乃是实相般若妙行。时,即形容菩萨所行般若波罗密多,已经是很久的时光。另一说法,即是深契般若之时。
照见五蕴皆空,
这一句,是标断惑。现在众生会受生死,原因是没有观照力,所以才受生死。菩萨则是相反,他能深行般若,又能照见五蕴皆空,所以他就能到达彼岸。而众生所行是顺流,菩萨所行是逆流,这是众生与菩萨的差别处。照见二字,是说菩萨的观行。今先照而后见,如一暗室,先由灯照,然后才见室内各物。菩萨观行,亦复如是,先用般若观慧,然后才见五蕴皆空。如《智度论》说:‘如人执灯照物,若人不知般若,以智慧明照之令知。’现在宗下用‘照顾话头’,而照字,义亦类此。意要我们照得五蕴皆空,而我们的本来面目自可显现。故〈杨仁山〉居士说:‘此经以心为名,心也者,十界圣凡所同具也。迷则万别千差,悟则平等一致。逃悟之机,即在照见五蕴皆空一语耳。’又照见,是能观智。五蕴,是所观境。蕴,是积聚义,是积聚许多烦恼。我们这色身是这五蕴所集成的。一、色蕴。色是形色。我们这色身,是父精母血所集成,是种幻质,它是不能永恒的。广说有内色外色。内色,如有情世界以及一切动物之类。外色,如植物矿物的器世界。二、受蕴。受,是领纳义。如我们五根各有领纳五尘功能,如眼对色,耳对声,鼻对香,舌对味,身对触,其皆个别领纳。三、想蕴。想,是思想。如我们意识缘色尘,这时意识即作色想。余五根亦是。但这只有想,而不会造作,这叫做想。四、行蕴。是由想,而审定去造作。如我们意识缘色声香味触五尘时,在意识中就有各尘想像。这些想像,无论是善是恶,只要与意识相合,七识便去造作,这叫做行。五、识蕴。识,是分别义,即第八阿赖耶识,任运分别诸识性境。其功能不但能分别,而且俱有含藏作用。如我们六根缘六尘境,它能辨别各等境界,对于尘境于好于恶起诸贪著。由以造作故,于好于恶便执在藏识中。这识是心王,受想行是心所法。总之每个人的构造,不出这五蕴。五蕴又不出色心两者。而色是有形质,是属于色,受想行识是无形色,乃属于心。现在我们有这五蕴,盖覆我们真如性,真如在缠,所以我们就受生死。菩萨久行般若波罗密多时,证知五蕴性空,了无自性,所以菩萨就称为自在。然空是空五蕴,如《佛说法印经》云:‘苾刍,若有修行者,当往林间,或居树下,诸寂静处,如实观察,色是苦是空,是无常,当生厌离,住平等见。如是观察受想行识,是苦是空,是无常,当生厌离,住平等见。诸苾刍,诸蕴本空,由心所生,心法灭已,诸蕴无作。如是了知,即正解脱。正解脱已,离诸知见,是名空解脱门。’又《大般若经》云:‘不应以色坏故,观色无常,不应以受想行识坏故,观受想行识无常。但应以常无故,观色乃至识为无常。’又《维摩经》云:‘诸法究竟无所有,是空义。’然空又有两义:一者是真空义。显示五蕴乃是一真如心,五蕴是假,真如是真。此如依金造器,器器皆金。二者是空无义。显示五蕴毕竟非有,犹如各器虽依金造,然金本非器。现在这里所说,是重在真空义,即观五蕴之体本来自空,不必屏除五蕴,然后见空。所以这空,才是真空。至于空无义,在后文‘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始于明之。
度一切苦厄。
这一句,是标证真,即显菩萨观成利益。上面菩萨已证得五蕴皆空,自度一切苦厄,但菩萨又复悯念世间众生,所以又复度化利人。《大智度论》云:‘我应无量无数无边世生死中,利益度脱一切众生。’今称一切苦厄者,总括世出世间。如世间八苦,天人有禅乐苦,二乘虽断分段生死,还受变易生死苦,三贤受所知愚法苦。这等的苦,都是由其各人业力所感。我们单说世间的苦,其苦虽多,总说起来,不出三苦八苦。三苦:苦苦、坏苦、行苦。八苦,如《涅槃经》说:‘一,生苦。生苦有五种:一者受胎。谓识托母胎之时,在母腹中窄隘不净。二者种子。谓职托父母遗体,其识种子,随母气息出入,不得自在。三者增长。谓在母腹中,经十月日,内热煎煮,身形渐成,住在生脏之下,熟脏之上,间夹如狱。四者出胎。谓初生下,有冷风热风吹身及衣服等物触体,肌肤柔嫩,如被物刺。五者种类。谓人品有富贵贫贱,相貌有残缺妍丑,是名生苦。二、老苦。老苦有二种:一者增长。谓从少至壮,从壮至衰,气力羸少,动止不宁。二者灭坏。谓盛去衰来,精神耗减,其命日促,惭至朽坏,是名老苦。三、病苦。病苦有二种:一者身病。谓四大不调,众病交攻。若地大不调,举身沉重;水大不调,举身臃肿;火大不调,举身蒸热;风大不调,举身倔强。二者心病。谓心怀苦恼,忧切悲哀,是名病苦。四、死苦。死苦有二种:一者病死。谓因疾病寿尽而死。二者外缘。谓或遇害缘,或遭水火等难而死。是名死苦。五、爱别离苦。谓常所亲爱之人,乖违离散,不得共处,是名爱别离苦。六、怨憎会苦。谓常所怨仇憎恶之人,本求远离,而反集聚,是名怨憎会苦。七、求不得苦。谓世间一切事物,心所爱乐者,求之而不能得,是名求不得苦。八、五阴炽盛苦。五阴者,色受想行识。阴即盖覆义,谓能盖覆真性,不令显发。盛即盛大之义,谓前生老病死等众苦聚集,故名五阴炽盛苦。’这八苦,每个人都免不了,这是事实。现在菩萨既达五蕴皆空,五蕴若空,谁为苦?谁为受?所以菩萨不动此岸而跻彼岸,深知苦无所苦,苦即法身;障无所障,障即般若;厄无所厄,厄即解脱。菩萨到这田地,才得身自在、心自在、法自在。自利利他,世出世法,无不自在。
舍利子:
〈舍利子〉,就是〈舍利弗〉。尊者的名字是以母彰名。舍利,此翻鹙鹫,是鸟名。弗,此云子,是〈舍利〉之子。因母眼精莹活泼,犹若鹙鹫眼一般。尊者是佛千二百弟子中智慧第一。《大智度论》云:‘有婆罗门论议师,名〈摩陀罗〉。妇生一女,眼似舍利鸟眼,即名此女为〈舍利〉。〈舍利〉怀妊,以其子故,母亦聪明,能大论议。其弟〈拘絺罗〉与姊谈论,每屈不如,知姊所怀子必大智慧。未生如是,何况出生。即舍家学问,至〈南天竺〉,不暇剪爪读十八种经书,皆令通利。是故时人名为长爪梵志。姊子既生,皆共名之为〈舍利弗〉。’菩萨欲深显般若法门,故特呼〈舍利弗〉告之。意谓这种深奥般若法门,是要有智慧的人才能领悟的。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上一句,是破凡夫有见,正明空观义。下一句,是破二乘偏空,兼破凡夫断空,正明假观义。然以吾佛说法,本无固著,乃是随机而说。所以众生根机有千差万别,佛说法也有千条万绪,而把一个清净妙性真如忽说有,忽说空,或说空,或说有,但其目的无非要诊治众生的毛病。色不异空一句,是要诊治众生‘有’见。因凡夫众生执五蕴为我,以是人我是非由此丛生,根身器界从此分域。吾佛立计破之,指示众生色就是空。色是幻色,空乃般若真空。众生迷真空,固执幻色,故佛以空无之义破之。如《大般若经》云:‘五蕴者,色相譬如聚沫,性不坚固,瞬息归空。’又曰:‘受相如浮泡,起灭速如箭。’又曰:‘想相如阳焰,水不可得,渴爱因缘,妄起此想。’又曰:‘行相如芭蕉柱,叶叶析除,实不可得。’又曰:‘识相如诸幻事,众缘和有,假使设有,实不可得。’空不异色一句,是破二乘空见。二乘的病乃是‘空’病,二乘听佛所说一切诸法皆空,因不明佛意,故执为空。像这执著,佛又深恐二乘成为断见外道,所以佛又立计破之,指示二乘所执的空,是顽空,偏空,不是真空。假使一切诸法是空,其谁人修,谁人证?既无人修,无法可证,则这妙性真如将成空洞。这样的见解,乃是十足的断见外道。如此推论之,世间也就没有因没有果,因果既然没有,即做善不得善,做恶不得恶。如果二乘所修四谛十二因缘是属于这种空无,而今又怎么能证得偏空涅槃?照此推之,诸法的原理是不空的。而我所说的空,非是二乘所执的空,我说的空,空就是色。空只是空其虚妄,真如妙性实是不空的。须知这不空,就是般若真空。般若真空不离妙有,妙有不离真空。故此空才是我佛所说的空。可是二乘不明我佛所说意旨,以此空法,执顽执偏。凡夫外道,执常执断?如此固执,却是离道尚远!故〈宝志禅师〉云:‘迷时以空为色,悟即以色为空,迷悟不无差别,色空究竟还同。愚人唤南作北,智者达无西东,欲觅如来妙理,常在一念之中。阳焰本非其水,渴鹿狂趁□□,自身虚假不实,将空更欲觅空。世人迷倒至甚,如狗吠雷□□。’所以迷之者,以诸法上,执空执有。悟之者,以诸法上,另是一种境界。故执空执有,全是迷人所说。其实诸法的原本,却是无空无有的。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