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放派”辛弃疾 山川日月皆其“粉”
导语:著名的宋代诗人辛弃疾是豪放派的代表,深受人们的喜爱,是无数文人心中的偶像。而他的爱国精神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辛弃疾一生志向在于统一山河,匡复北疆,因此写下不少慷慨激昂,气壮山河的爱国主义诗词,成为中华民族文化史上宝贵的财富,也是激励国人奋进的宝贵正能量。当然,人是多方面的,辛弃疾除了那些心系天下的诗词,也有赞美大自然,讴歌山水的美丽篇章,同样在文学宝库里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更加新奇的是,辛弃疾的神妙之笔,能将大地山河,日月星辰塑造成自己的观众,变作自己的粉丝。
我们且来读读辛老师的神来之笔。
和高山分庭抗礼月亮变乖巧的学生
辛弃疾除了在疆场奔波,或在各地游宦,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是在江西的带湖隐居。辛老师本是北方汉子,然而,在江南的山水之间浸润久了,也渐渐地对这里的青山秀水有了深厚的感情,和它们融为了一体,和它们几乎零距离,哪怕是高高的山峰,遥远的月球,也是他隔壁的邻居,窗前的好友。
我们所熟悉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展现的就是他与江西带湖风景的互动,“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这里,有点大自然总动员的味道了。明月是个调皮的小朋友,离开树枝,故意惊动一下酣睡的喜鹊,然后溜开了,躲在远远的天边。在稻花的香气里,人们谈论着丰收的年景,耳边传来一阵阵青蛙的叫声,它们也在开着会,好像在说着丰收年呢。在这幅画里,辛老师故意做了一些空间上的调整,将相隔起码几千万公里的星星,与眼前的雨点置于同一个空间,七八个,两三点,都触手可及,天体和雨滴都生活在一个乐园里,这分明是童话的画面。连茅店和社林都是旧相识,一拐弯就看见了,似乎还在友好地打招呼呢。
而在《生查子·独游西岩》里,这种童话色彩则更彻底,几乎到了物我无间的地步。“青山招不来,偃蹇谁怜汝?岁晚太寒生,唤我溪边住。山头明月来,本在天高处。夜夜入清溪,听读《离骚》去”。辛老师招手叫那高山过来,高山却摆起架子,懒理辛老师,这个“偃蹇”就是高傲的意思。山高高地矗立着,一动不动,确实给人以傲慢的感觉。辛弃疾也不客气,你对我爱理不理,我也对你爱理不理,“谁怜汝”。表面上是对山的不满,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是人与山的互动,说明不止人是有态度的,大自然也是有态度的。
山不赴约,那它到底想干吗呢?原来,山也有它的主意,说:“辛老师,我是不愿意搬家了,我挪动一下,谁受得了,不如你搬过来吧。”辛弃疾一听,这个主意不错,就在岁末天气寒冷的时候,搬到了山脚下的溪水旁边。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一来就和天上的明月接近了。
辛老师读书蛮用功的,半夜三更还在读屈原的《离骚》,一读就是一夜,谁来听呢?有明月来听,这个离地球最近的天体,此时也变成了一个乖巧的学生,在溪水中投下倒影,静静地听辛老师念书,一点也不疲倦,一直到天明才散学离去。
从李白到苏轼,都是在高高地仰望明月,抬头举杯相邀,到辛弃疾这里,格局改了,是天上明月放低姿态,来接受辛老师的教育。人与自然越发亲昵,也是文学艺术手法发展的一种姿态。
与青山互相欣赏和沙鸥说心事
在辛弃疾的'笔下,青山的姿态是傲慢的,要辛老师将就它,而不是它将就辛老师。但其实,大自然的姿态未必是单一的,而是多元化的。来,让我们看看辛老师与高山对话的情景剧。
与高山对话的情景剧,至少在李白那里就已经上演过,岂不闻“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过了几百年,辛弃疾老师当然要更进一步。首先,在他眼里,不只是和青山互看而已,更能看见彼此的情与貌,“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我夸青山长得漂亮,青山也夸我颜值高,互相看着,彼此的眉目和神态,居然有几分相似。
既然互相欣赏,青山也就不那么傲慢了,成群结队地来和词人交朋友。在《菩萨蛮·金陵赏心亭为叶丞相赋》里,辛老师这样描述青山,“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一群山峦,万马奔腾般地要来与高人相语,在辛老师眼中,静态的山有了动态的趋势,顿时生动起来,看山的人也跟着热血沸腾。接着,有点淡淡的惆怅,“烟雨却低回,望来终不来”,来与不来,还是显示了山的动态、山的多情。
山说不出来的话,却假借沙鸥说了出来,“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大家都说人的头发是愁白的,辛老师就顺着这个说法发展,说:如果这个理论成立,那么一身洁白的沙鸥,岂不是一身都是愁?沙鸥不知愁,是人自说愁;山不知妩媚,是人自说妩媚,至此,人与外物混融,妙不可言。
虽然说山不肯挪动将就辛弃疾,虽然说山“望来终不来”,然而,有时候它也是轻巧灵动的,也会溜走,让你吃一惊。“何人半夜推山去?”半夜时分,谁偷偷把偌大一座高山给搬走了?经常在对面出现的两三座山峰,如今找来找去,就是找不着,“常时相对两三峰,走遍溪头无觅处”。不一会,西风吹走满天的浮云,在东南方向,那擎天山峰终于露出面目,“且喜青山依旧在”。虽然说是云遮住了山,其实,在这轻快的笔调中,山也显示了它的动态,与其说是云遮山,不如说是山自己移走。
不仅山是动的,树也是动的,还会和人互动,最明显的例证是《西江月·遣兴》。且说某晚,辛老师喝得烂醉如泥,“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功夫”,乐得都没有时间去忧愁,踉踉跄跄正走着,忽然看见路边的松树走过来,伸出树枝,说:辛老师,你喝醉了,我来扶你。“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辛老师却不领情,用手去推松树道:去去去,不麻烦你。虽然是醉后错觉,却把松树拟人化了。
无论是山,还是水,或者明月,甚至松树,在辛老师的神来之笔下,都成了他的粉丝。它们或与他对视,或跟他捉迷藏,或与他醉酒,人与大自然之间,何其快乐而充满童话色彩。
与历史对话
古人先贤也成他的粉丝
喜欢和研究过稼轩祠的朋友都知道,咱们辛老师可喜欢用典故了,无论是《诗经》、《楚辞》,还是《论语》、《史记》,里面的经典随手拿来,而且与词毫不相悖,没有掉书袋的嫌疑。例如在《贺新郎·甚矣吾衰矣》里开头就用了孔子的“甚矣吾衰矣”,慨叹自己的年老,完全没有违和感,接着说“白发空垂三千丈”,又用了李白先辈的诗句,也正好契合辛老师当时的情况,很融洽。
更牛的是,辛老师不只是引用经典,更进一步将历史复活,甚至将历史人物变成自己的粉丝,这种穿越时空的功夫可不是一般的牛,且看这么一句:“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看不见古代先贤,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是无法弥补的遗憾,就恨古人没看见我辛弃疾是如何的狂放。
辛老师,这分明是将古人也当你粉丝啊。李白老师狂成那样,也只敢说“令人长忆谢玄晖”,态度还恭敬得很呢。
可见辛弃疾培养粉丝涵盖的范围是很广的,从大自然的大地山河、日月星辰到古人先贤,都在其范围内。不然怎么叫豪放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