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身边的女人都爱他

李盛

余光中身边的女人都爱他

  说起余光中,大家多少知道他的事情吧。下面一起来看看!

  咪咪的眼睛

  台湾的《联合文学》杂志,开辟过《阅读女人》专栏。编者说:“文章的感性,如同女人的慧黠和多情”。这对诗人余光中来说,他写作时阅读了大量的女人,并得到女人的滋润,正如傅孟丽所说:

  余光中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几乎都是女性。女性的温柔,母性的宠爱,影响他至巨。婚前他有母亲,婚后有妻子,然后是四个女儿,八条小辫飞舞。母亲去世后,岳母又搬来和他们同住。他身边的女人都爱他,宠他,敬他,让他,一切以他为中心。

  余光中阅读得最多最仔细的女人,是他初恋的情人后成为永远的新娘的范我存。

  范我存是余光中的远房表妹,为常州人。两人初次见面时,余光中对这位江南表妹的印象是像一朵瘦弱的水仙,楚楚可怜讨人喜欢,气质高雅而有魅力。那年余光中只有17岁,范我存14岁,再加一层远亲关系,余光中当时不敢有非分之想。

  范家不太欣赏余光中的书呆子气,余家认为这位表妹体质欠佳(患有肺病)。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对情窦初开的大三学生及因肺病休学在家闲居的高中女生来说,两人的接触难免在交会时互放出爱慕的光亮。他们有共同的话题,一谈起文学、绘画、音乐,兴致勃勃以至忘了吃饭。他们还成双成对出入电影院。余光中每篇变成铅字的作品,在见报前范我存是第一位欣赏者。这位表妹多才多艺,对西洋现代画特别是梵谷的作品,有丰富的知识,这填补了余光中艺术生活的空白,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他。

  1965年,余光中在国外写的一篇游记中,这样描述这位皮肤白皙、五官清丽的表妹:一朵瘦瘦的水仙,袅娜飘逸,羞涩而闪烁,苍白而瘦弱,抵抗着令人早熟的肺病,梦想着文学与爱情,无依无助,孤注一掷地向我走来……而范我存对这位理平头、穿麻布制服,看起来有点道貌岸然又有点害羞的表哥,其印象是才华出众,年纪轻轻就在文坛崭露头角。她感到这位表哥内涵丰富,说起话来有幽默感,和他一起生活,一定有情趣和稳妥可靠。他们因战乱在四川分别生活过七年,以至交流时,为了增强亲切感,均用流利的四川方言交谈。就是以后到了台湾,四川话仍是他们共同的爱好。

  诗人皆浪漫,余光中也不例外。当坠入爱河不能自拔时,他曾用一把小刀,在自己院子里的枫树干上,刻下“YLM”三个英文字首,Y代表余本人,L代表情爱,M是范我存。

  读余光中的诗和散文,总会看到咪咪、宓宓的名字,这均是范我存的代称。余光中从年轻时到垂暮之年,仍称自己的妻子为咪咪。笔者有一次和他在香港开会时,余就当着我的面这样称呼她。

  下面是余光中写于1954年秋天的《咪咪的眼睛》:

  咪咪的眼睛是一对小鸟,

  轻捷地拍着细长的睫毛,

  一会儿飞远,一会儿飞近,

  纤纤的翅膀扇个不停。

  但它们最爱飞来我脸上,

  默默脉脉地盘旋着下降,

  在我的脸上久久地栖息,

  不时扑一扑纤纤的柔羽。

  直到我吻着了我的咪咪,

  它们才合拢飞倦的双翼,

  不再去空中飞,飞,飞,

  只静静地,静静地睡在窝里。

  余光中对咪咪的眼睛一往情深。这位缠绵的情人乃是一位文学助手,像余光中1955年翻译的《梵谷传》,全文30多万字均由这位表妹抄写。那时还没有电脑,抄起来该多费劲。但范我存把抄文稿当做写情书,她不但不觉得累,反而感到为自己心爱人做了一件事而十分开心。

  珍珠项链

  为了避开铺张浪费和恶作剧式的闹洞房,余光中的婚礼选择在台北市新生南路的卫理公会举行。1956年9月2日,成了这对夫妇“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好日子。婚礼气氛热烈而隆重,著名作家梁实秋、《文学杂志》主编夏济安均到会祝贺。

  婚前娇柔羞涩的范我存,婚后成了小袋鼠妈妈,然后是两个三个,以至于一窝雌白鼠的妈妈。她已经向雷诺瓦画中的女人看齐了。余光中事后回忆说:“她帮我摒挡出一片天地,让我在后方从容写作,我真的很感谢她。”余光中婚后忙于写作和备课,几天关在书房中几乎忘记他人的存在,好像天塌下来都要这个主妇承担。刚开始时她无法适应新郎的不理睬,后来觉得他的创作进入了“无我之境”,只要他能写出佳作,自己为他牺牲也值得。

  人们说:好的`妻子是贤内助,可对范我存来说,更是贤外助。从操持家务、领取稿费到余光中对外交往所做的准备工作,全由范我存一人独立支撑。这位四个女儿的母亲和丈夫的保姆,就这样成了全家的精神支柱。她是一位永远的新娘。当然,再好的夫妻,生活时间长久了,都难免有发生矛盾的时候。碰到这种情况,双方均退让。余光中认为:“家是讲情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夫妻相处是靠妥协。婚姻是一种妥协的艺术,是一对一的民主,一加一的自由。”

  当余光中对爱情的渴望焚烧到沸点时,会对着高空喊“咪咪!咪――咪!咪――咪!”在结婚30周年纪念的日子里,余光中专门在香港购买了一条珍珠项链送给爱妻,并写了一首题为《珍珠项链》的诗:

  滚散在回忆的每一个角落

  半辈子多珍贵的日子

  以为再也拾不拢来的了

  却被那珍珠店的女孩子

  用一只蓝磁的盘子

  带笑地托来我面前,问道

  十八寸的这一条,合不合意?

  就这么,三十年的岁月成串了

  一年还不到一寸,好贵的时光啊

  每一粒都含着银灰的晶莹

  温润而圆满,就像有幸

  跟你同享的每一个日子

  每一粒,晴天的露珠

  每一粒,阴天的雨珠

  分手的日子,每一粒

  牵挂在心头的念珠

  串成有始有终的这一条项链

  依依地靠在你心口

  ……

  原来人可以像树

  余光中从1956年下半年走上杏坛起,从教到现在已有半个世纪。他从台湾教到香港,乃至教到美国,所教的学生至少有2000人以上。他喜欢端坐在教室里看一排排年轻而美丽的面孔,其中对男生要求较严厉,对女生则多有偏爱。他表面上道貌岸然,可仍有一颗年轻的心。他戏称女学生为“村姑”,而“村姑”们也不敬畏他,和他一起开玩笑、吃盒饭。“村姑”们毕业后,余光中还叮嘱她们勿忘记母校:“不要以为毕业离校,老师就没有用了。写介绍信啦,作证婚人啦,‘售后服务’还多着呢。”

  在余光中教学的学生中,钟玲算是一个大弟子。她1966年进台湾大学外文研究所时,选过余光中的英美现代诗课程。她上课时不敢坐在前排,对老师有点敬而远之。她这样描述初识余光中的印象:

  他端坐在三轮车上驰过,挺直的身躯,肃穆的面容,好像校园里盛开的杜鹃花只不过是云雾,路上步履轻快的学生只是一团团水气。望着他蜡白的脸,我心想,他真像一座大理石雕像,飞行的雕像。他一副稳如泰山的架势,开口非常慎重,一个字一个字好像金子一样吐出来。有时下了课,我鼓起勇气去问问题,也要先斟酌措辞,才敢上前,生怕说错了话。

  钟玲很有灵气和才气,现今活跃在台港文坛,出版过小说集、诗歌散文集以及评论集多种。她对诗的研究尤为深刻。还在当学生时,她就敢于挑战权威,给老师找毛病。1967年,余光中发表了《火欲》。钟玲读了后,感到此诗有美中不足之处,如作品中的凤凰只有动作,没有形象,在凤凰的动作的描绘上又没有创造新的意象,便写了一篇不算短的评论投给林海音主持的《纯文学》杂志,后没有采用。钟玲不甘心此文被“封存”,便把文章交给被评对象。余光中看后,不但没有批评这位女生狂妄,反而推荐到《现代文学》发表,并虚心接受她的批评,把《火欲》重新加了一段,并在诗后附上小跋:“现在我接纳了她的意见,从原有的四段扩充到目前这种格局,不知道她看后会不会多加我几分?”余光中这种虚怀若谷的精神,一时传为文坛佳话。

  钟玲是香港著名导演胡金铨的妻子。余光中在香港中文大学任教期间,钟玲也在香港大学任教,因而她和沙田的余家走得很近,有段时间还成了范我存的玉伴:一起赏玩古玉,摩挲其光彩,谛视其心痕。属宠物一派的钟玲,无论是自己刚杀青的诗作,还是刚买到的玉器,都跟余光中一起切磋和研讨。

  1987年,钟玲出版诗集《芬芳的海》,余光中欣然为其作《从冰湖到暖海》的序,指出“钟玲是一位气质浪漫的短篇抒情诗人,所抒的情具有浓烈的感性,且以两性之爱为主。”余光中70寿辰时,钟玲和高雄中山大学外文系的张锦忠、余季珊一起策划“重九的午后:余光中作品研讨及诗歌发表会”,并写了一首诗献给老师,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领军的你竟然如许真挚近人:

  砾滩上跟巨石们一起缩头淋雨

  学你在霞光的怀里放纵童心

  原来人可以像树

  接近而不贴近……

  怜香惜玉

  台湾作家陈幸蕙没有上过余光中的课,属私淑余光中的晚辈。从少女时代到现在,她一直是余光中的忠实读者,属“编外”女学士。在漫长的时光中,陈幸蕙总是通过作品和余光中亲近。她以读者的身份朝自己景仰的作家请教,而余光中又准时回信,这是余光中偏爱女生的又一铁证。

  陈幸蕙最早给余光中写信是1982年。那时,她出版了第二本散文集寄他指正。余光中以诲人不倦的精神导引一位文学青年,指出她创作中的盲点,也不断予以温煦的鼓舞与策励:余光中每次见到陈幸蕙,只见她总是笑得那样自在,说起话来也那样从容自信。对人间万事,好的她充分欣赏,不好的乃至坏的也尽可能给予宽容。当陈幸蕙出版第四本散文集《黎明心情》时,余光中为其作长序加以鼓励。陈幸蕙依据自己对余氏作品的积累和探讨,编著了诗赏析《悦读余光中》。

  在香港,余光中也有一小批崇余的“编外”女学士,如现任浸会大学助理教授的胡燕青,余光中一直鼓励她从事诗歌创作,而胡燕青也把余光中的作品当作范本学习,以至成了香港“余派”诗人之一。

  余光中不仅在台港任教时怜香惜玉,而且在国外授课时也对金发碧瞳女生呵护有加,如为她们取中文名字:栗发的是倪娃,金发的是文芭,金中带栗的是贾翠霞。美国女生比中国女生开放大方,主动又富侵略性,每次到余光中家里或办公室,就毫不客气的翻箱倒柜,对老师来自东方的私人用品很好奇,如翻出象牙筷,便调皮地夹每一样东西。还搜他的冰箱,戴他的雨帽,疯疯癫癫,嘻嘻哈哈,心中根本没有师道尊严这一条。而余光中也乐得跟她们聊天,戏称她们为疯水仙、希腊太妹。

  人如果缺乏情感,尤其是作为诗人而没有七情六欲和丰富的情感,对异性没有一点偏爱,那这个人很可能是不良导体,但太自作多情,又难免有损自己的形象.由于余光中对自己的感情有节制,所以他才能在学生中保持良好的形象。

  像莲一样的小情人

  翻开余光中的早期诗集,可看到《昨夜你对我一笑》《再给叶丽罗》《别罗莎琳》等诗。这里的“你”、“叶丽罗”、“罗莎琳”,是哪位女子呢?《下次的约会》记录了从夏到秋的一小段罗曼史,这是生活真实的写照,还是出于艺术的虚构?

  诗是空灵的、浪漫的,当然不能作坐实解,但作品来自于生活,作者也不可能凭空杜撰,总该有一点现实依据吧。

  作为余光中妻子的范我存十分明白,丈夫的不少情诗如《碧潭》《咪咪的眼睛》是写给自己的,可有些情诗却与自己无关。好在范我存涵养好,对自己的男人非常宽容,从不刨根问底诗中的原型是谁,这也就给了余光中充分的创作自由,使他在《莲的联想》一类的作品中大胆联想。

  在60年代,《莲的联想》掀起了一股新古典主义的诗风,倾倒了不少年轻人,曾再版过多次。这本爱情诗集中的莲,不仅是花,而且是古典美人的象征,在某种意义上还带有宗教意味。

  身为一半的江南人,余光中钟情莲的化身。由于莲为水生,令人联想到巫峡和洛水,联想到华清池的“芙蓉如面”,联想到来自水而终隐于水的西子。在余光中的心底中,自池底的腴泥中生起的莲并向其招手的,决不止一朵。

  余光中的名篇《等你,在雨中》,写一个翩翩少年,在莲池旁等他古典型的“小情人”。小伙子因等她心切,所以感到时间过得很慢,这就是所谓“时间之内”;“小情人”误了约会时间,小伙子等了许久还不见她来,这就是所谓“时间之外”。一“内”一“外”,细致地刻画了少男等人的矛盾心态,妙笔成趣。

  风流倜傥的余光中,其感情生活不可能是单一的。他认为:情人的角色不一定要转换为妻子。两人相爱,不一定要结合在一块:“以哲学眼光看,不了了之,反而余音袅袅,真要结合,倒不一定是好事。爱情不一定要结婚才算功德圆满,以美学的眼光来看,遗憾也是一种美。”这句话是否在为同居式的情爱开脱?是否意味着余光中曾有过几次这样的“遗憾”,才领悟出这个道理?

  傅孟丽不同意这种看法,她为余光中辩解道:

  余光中认为自己是个保守的人,外出吃饭都在固定的餐厅,买东西也认定了原来的商店,缺乏革命性。所以这一生的感情,不可能再有什么大变化了。

  其实,谈情说爱远比购物和外出吃饭复杂得多,这段话的弦外之音是不是意味以前有过“变化”,而现在不可能再有“大变化”了,更不能有“革命性”的家变举动。

  范我存对他的情诗倒是有自己的看法,她认为“有些情诗不一定写实,何必去认真研究?有很多事情别追根究底。”作为浪漫诗人的余光中,其私生活是读者感兴趣的话题。作为认识并研究余光中十多年的笔者,就曾听过香港一位著名诗人“瞎猜”,说余的“小情人”就是香港某高等院校的教授。但他没有证据,完全是凭感觉判断,不足以服人。范我存不想让这无聊的猜疑破坏夫君的圣洁形象,因而她一再称余光中是模范丈夫。

  傅孟丽认为他不可能有外遇,并请出余光中的挚友向明作证:“崇拜他的女性一定很多,但他是个极理性的人,而且他和咪咪的感情那么好,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风流韵事。我绝不相信他会搞什么婚外情。”至于《莲的联想》中的那朵莲,《联合报》资深编辑痖弦认为:“也许是把咪咪的另一重人格加以美化,也许是另有其人,总之是花非花,雾非雾,像镜花水月,捞不起来的。其实,一个诗人的感情,流窜性有多大,诗里的想象空间就有多大。”痖弦这些话倒留下了“另有其人”的悬念。

  余光中在《莲的联想》自序中说:“一座莲池藏多少复瓣的谜”。这“复瓣的谜”,就等待后人去考证、去钩沉吧。